大姐很美。都讲我们村盛产美女,在大姐那个年龄,更是美女如云,还有好事之人暗暗选出了“四大美女”,大姐更是被捧在了首位。
那一年大姐刚二十出头,虽衣衫朴素,却也难掩天生丽质。提亲的络绎不绝,说磨穿了门槛也豪不夸张。然而大姐均一一回绝了,哪怕媒人讲得天花乱坠。
大姐并不是居美自傲,也不是父母宠爱,只因家中拮据,弟妹又多,她是想在家多帮父母几年。再说毕竟才二十出头吗,干嘛那么急着嫁人。
“要有合适的就应了吧”,父母苦口婆心的劝了多次,可大姐每次都笑说:“爹,娘,不是没有合适的吗,您二老该不会就这样把女儿草草的打发了吧?”父母知道大姐的孝心,也了解她心细,做事有主见,所以每次又都依了她。
事情是这么多说媒的都一波一波败下阵来,闲话可就蔓延开喽。
“就这样的穷家破院,仗着生了个妖精似地脸蛋子,心就比天高了。”
“这人哪,心气就不能忒高了,挑来挑去,临了,再俊也成了臭狗屎。”
“哎,人家指望着闺女发发家也不行啊?有能耐,你也生一个妖精出来。”
还有比这更难入耳的,再加上其他几位美女都已定下了人家,父母真的是说啥也坐不住了。
“闺女啊,这些年苦了你了,唉,都怪爹没能耐啊。”
“人的嘴皮子能杀人啊,闺女,娘的耳朵里都装不下了。娘知道你孝顺,懂事,舍不下弟弟妹妹,可你也该为自个儿想想了,不小了。”
这回大姐笑不出了,眼泪汪汪地说:“爹,娘,我就是舍不下咱这一家人吗。”
“早晚也得舍啊,傻孩子,你寻了人家,我跟你爹不就又多了半个儿吗?唉,你这闺女就是心太善了,真把你嫁出去了,娘还真有点担心。”
娘俩哭作了一团。
唉,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年腊月十六,本家的一位姐姐要出嫁,让大姐做伴娘当然是不二人选了,而且大姐与这本家姐姐还是要好的姐妹。这是大姐第一次做伴娘,心情既有些激动,也有一丝少女的愁绪。眼瞅着曾经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定亲的定亲,嫁人的嫁人了,有些感触是很自然的,但愁绪归愁绪,大姐并不后悔,也不伤心。
在农村,平日里难得这么长时间的空闲,因此,嫁女娶媳大都选在腊月里。不光是因为腊月里空闲,也是因临近新年,图个双喜临门吧。
十六当天,天气晴好,但非常寒冷,数九寒天吗。晚霞刚暗下去,送亲的队伍就启程了。轿子早已成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宽大的马车,车上铺一领红席,马头上系一朵大红绸花,喜庆的气氛就满满的了。
新娘一身红缎棉衣,虽有些臃肿,却也显得华贵。另一位伴娘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而大姐并没有为此置办新衣,只是把过年时穿过的一件碎红花布袄,浆洗了浆洗又穿戴了起来。
新娘端坐于席中央,神情羞涩而幸福,不觉一丝寒意。两个伴娘斜坐于两侧,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两颊通红。可这倒显得大姐愈加楚楚动人,让新娘好生嫉妒。
月上东山顶,“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到了新郎家。一时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热闹异常。待行了隆重的天地之礼后,便是狂欢的时刻了。
闹洞房是咱中国传统的民俗,不知别处,在我们这儿洞房闹得可谓够刺激,够骇人。正因此,新郎新娘入洞房,伴娘也要入洞房,要帮新郎保护新娘。其实这只能算是又多了两个被折腾的人,你想就这几个人,能阻挡住那群毛头小伙吗?况且这可是那时娱乐贫乏的农村里少有的重头戏啊。与其讲是为了保护新娘,还不如说就是为新娘做替身。
新郎新娘在洞房内刚刚喝完交杯酒,人群“哗“就挤了进来,慌的新娘和两个伴娘连连疾步后退。新郎似乎急中生智,一迭声地喊道:“停,停,停,各位兄弟们,对不住了,我媳妇已有了仨月的身孕了,可经不住这样闹,等明儿个我再请你们大喝一顿,咋样?”
“哥,蒙谁呢?计划生育这么严你也敢?”
“洞房不让闹,俩人到不了老。”
“洞房闹闹,儿子早抱抱。”
“哥,咱可不能不信那。”
“不是,不是,媳妇真的,真的,”新浪汗都冒出来了。
“要真这样,咱就闹伴娘,瞅那个伴娘比新媳妇还水灵呢。”
“好,好,”人群一阵起哄,“上,上。”
新娘听了心里着实气恼了一番,而大姐见这阵势,骇的脸都变色了。
尽管新郎左推右挡,又怎能挡得住这如洪水般的兴奋与狂野。就在此时,灯突然灭了。也就在灯灭的那一瞬间,大姐似乎发觉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目光仿佛既有些焦急,又有些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