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保姆今天没来。那姑娘和儿媳一样碎嘴,在的时候心烦,可没了她,这个家怎么就让人不踏实了呢? 从早上开始,家里就不对劲儿了。这屋子里不断冒出奇怪的声音,有点害怕,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
有人在哭,拿腔拿调的哭声,像是收音机里的京剧,那嗓音收的极细,隐隐约约地传来,仔细听,却又听不到了。唉,不知又是哪家老人去了。
水龙头总在滴水。刚拧紧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滴滴答答,不得不一次次地去关紧它。
电话响了一声,接起来却鸦雀无声。
阳台上有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嗡嗡隆隆的,只隐约听到一句“料理完就回去”。
客厅里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路的人一定蹑手蹑脚,像猫。
是谁进来了?怎么没听到开门声呢?
“小海?”喊着儿子的小名,“你回来了?”
这样做只是为了壮胆,那一定不是儿子。小海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汗酸味儿,儿媳妇身上是呛人的玫瑰味儿,保姆身上是浓郁的桂花蒸糕味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味道。即便是不说话,也知道是谁来了。
可这个人没有味道。
是谁啊?
你是谁?
没人应答。
小偷?摸索着拿起电话,听筒里一片死寂,这才记起电话坏了。
他在房间里不断走来走去,脚步声隐隐约约。
打火机脆响,他在抽烟?却没有一丝烟味儿。难道这个人,连抽的烟也没有味儿吗?
“无论你是谁,快走吧!”
“你再不走,我就大声喊,街坊们总会听到的。”
“我知道你还在,我听到你的呼吸声了。”
“家里的钱都在这里,你都拿去吧!”
他依旧不回答。
水龙头又开了,再自己关上,这次也没关紧。
贴着墙,慢慢挪到门边,摸索着打开门逃了出去,那人没阻拦,也没出声。
门铃没人应答,对门不在家,也可能已经搬走了。扶着栏杆踉跄着下了楼,对四周大喊:
“救命啊!——”
“来人啊!——”
“抓贼啊!——”
“救命啊!——”
“抓坏人啊!——”
没有人回应。
尖利的喊叫声在楼宇间回响了两次,很快被空气吸收,一丝不剩。
现在是深夜了吧,夜风很凉。站在路口,希望能遇到某个晚归的人,告诉他我很害怕,求他给儿子打个电话!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遇到,大概是太晚了。站的太久,腰又开始撕撕扯扯地疼。
冷风吹得发抖,心也渐渐静下来,已不再那么慌乱,忽然想到。
也许根本没有贼。
那贼,只是幻想出来的人。对,就像保姆常说的,上了年纪犯糊涂,整天价疑神疑鬼。也是啊,怎会有赖在家里不走的贼呢,再说,即便有贼,就刚才那几声大喊,也应该被吓跑了。
人老了就爱迷糊,要是儿子在家就好了。摸索着爬上楼回家,屋子里很安静,钱还在茶几上,果然是虚惊一场。从床头橱里寻出两片安定,准备休息了。
可就在这时,卫生间里水声大作,水龙头再次被打开了!这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还在!刷牙声,漱口声,接着传来痛苦地干呕声。
这是……这是儿子的声音啊!
真的是儿子回来了!儿子,你怎么不理妈妈呢?!
摸进了卫生间,那声音还在继续着,可洗手台前却没有人。
“小海!是你吗?别吓唬妈妈啊!你躲在哪里了?”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手向四处探索。
“妈?是您吗?”身后传来小海疑惑的声音。
循声摸去,却碰到了镜子。镜面水一样冰凉,手竟这样穿了过去,直接触到了软软的指尖。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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