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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叔

时间:2017-11-10 10:50来源: 作者:雪心雨心 点击:
吃蛇上瘾时蛇叔正值青春妙龄,那是历尽千辛,受尽万苦,过村庄,穿城市,越山丘,绕河沟,时达几个月才回到家。后来家中的日常饭食总制止不了心中对蛇的依赖,每到夜晚,他悄悄溜进田地找蛇出没的地方,由于他身上过多吃生禽活兽散发的特殊气味,他看不到蛇


吃蛇上瘾时蛇叔正值青春妙龄,那是历尽千辛,受尽万苦,过村庄,穿城市,越山丘,绕河沟,时达几个月才回到家。后来家中的日常饭食总制止不了心中对蛇的依赖,每到夜晚,他悄悄溜进田地找蛇出没的地方,由于他身上过多吃生禽活兽散发的特殊气味,他看不到蛇,蛇已闻味先逃,也因此他的动作锻炼得神速,抓不到蛇就吃蛙,吃各种小昆虫解馋,有时难得抓住一条蛇,他像饿兽般狼吞虎咽下去。

这一习惯断断续续几年,提起那段过往,蛇叔初始是心痛难忍,不愿齿口,日子久了,伤痛淡化了,才涉及不堪回首的那几个月,那些片段和场景也才渐渐在村里的加工下传开,便也得了“蛇叔”的称号。我把他传说中的片断和场景整理笔下,心口莫名地痛着,夜灯下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凄迷。

那是90年代初,农村刚有了外出打工的劲头,18岁的蛇叔经过多个彻夜无眠后,说服父母,怀揣父母辛苦种地卖麦子的200元钱,独自一人踏上了南下广州的列车。第一次坐火车的他畏畏缩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火车有节律的声音,看着车内各形各色的都比他体面地坐着有说有玩有睡的人,他首次品尝到“自卑”的滋味的同时,心慌迷茫了,不知所从了。看着窗外一摇而过的城市、村庄、河流……他更是自感卑微渺小如空中一粒肉眼看不到的灰尘。到广州火车站,各地的车排得很多,拉人上车的车主乱喊乱问,有目的地的人找准车就去了,转眼下车的人散得稀落。蛇叔茫然不知该去哪儿,又一辆火车到站,又下来蜂涌的人流,蛇叔随着奔跑的人也朝一个车上挤去,座位已满,他站在车上扶着车座以免摔倒。售票员收钱了,一摸口袋,仅剩的钱不翼而飞,他可是在车上滴水没舍得买呀!只啃了母亲给他蒸的干馍头,这可怎么办?只得悻悻地下车。

行程仅十几个小时已把他在家中憧憬的梦想和规划的美好未来冲得七零八落,他想大哭一场同无知和天真告别,更痛苦的是不知身无分文的自己怎样迈步,就是回家也回不去了呀。偷!既然别人偷我的钱,我也偷别人的钱。他细细盘算后在又一股人流分散上车时,他随人多处向一车上挤,瞄准一个衣着好的,把手欲伸向他的口袋,电影中小偷被抓挨打和更为悲惨的场面在他眼前晃动,霎时退缩下车。怎么办?暮色已临,回家吧,徒步回去,趁还有几个干馍头,天也刚入秋,露宿不至于受冻。有了想法也有了动力,他找到回家的列车,顺着轨道开始了路程。渴了,喝周围有水洼的水,舔野草或庄稼上的露珠。馍没了,有野果吃野果;有秋收尚在的几粒庄稼上的籽,他捡起吃掉;有红薯地偷挖红薯……这是幸运时,不幸运的是火车轨道在山岭间,没有野果野树只有山岭,遍无人迹,野物乱窜。

听说当时蛇叔讲叙这些时一会儿汗流浃痛;一会儿双手痉挛;一会儿身体僵硬着……他说当他第一次走进山岭的丛林地带,一只野猴在树上晃动时把他吓尿裤子,当看清是猴子时才松口气。除了吃树叶还是树叶,饥累让他实在走不动了,便斜躺树上,把出外时拿的衣服从包中取出铺地上,疲惫中忽略危险地睡去。半睡半醒时,感到一条长长的、凉凉的、软软的东西正在他破衣衫上爬行,睁开眼大吃一惊,一条又粗又长的深褐色的蛇正在他身上,强烈的自我保护和求生意识使他急速用双手伸向蛇头扔出,刚好摔在一个大石块上,蛇疼痛着伸缩着,他拿块石狠命朝蛇头部砸去,一次又一次,蛇终于不动了。饥饿让他突然一个念头,饭店门口有蛇上宴席,我何不也吃它充饥?想到这,他一把抓住蛇,撕咬着狼吞虎咽进了肚,不知是蛇传递了信号,还是闻味息而来,几条大蛇气势汹汹地朝这方爬来,似有报仇之态。蛇叔慌了,迅速爬向一颗大树,弄断一根树枝,看蛇爬上就用树枝敲打下去,几个回合下来,几只蛇精疲力尽。蛇叔一不做二不休,趁蛇体力不支,爬下把他们一个个打死,撕下布丝系在一起提着一鼓气爬出了丛林。

秋意很浓了,田地除了稻田和油菜苗已空无,但勉强能维持生计,最幸运的是路过站点和有住户的,总还可以捡拾别人扔的吃物,总也可以用塑料瓶接些水维持几日。冬天了,御寒有母亲准备的冬衣还可忍受,不知道广州不需要冬衣,可却在归途中用上了。想起母亲,蛇叔泪溢了出来。又是山岭,没有幸运之门送蛇了,他要主动出击,攀爬着找蛇找野物,找一切能吃的东西。在一个土石洞里,他欣喜地发现一个蛇窝,数只蛇蜷缩里面过冬,他悄悄搬运来大堆石块,偷偷扒开石缝,疯狂地捡石块朝里扔。蛇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跑不动的接着砸……

蛇叔能够接受路人不屑和猜疑的目光,另类自尊却使他从未开口向别人求救过,也未动过别的心思归家,或打工挣钱后再回。特定年代特定年龄的傻呆就是傻呆。一千多里地,四个多月,他终于走回村庄,其间路途的弯路自不必说,维持生的毅力轰地在家倒塌,他晕在家门口。父母看着衣衫破烂,浑身脏乱,瘦削不堪的散发着异样腥味的儿子,慌乱地把他抬回屋潸然泪下。

此后的十年,蛇叔再未走出村庄,其间在父母的张罗下娶了妻子春燕,第一个孩子大脑迟钝且哑巴,第二个孩子不仅身上有蛇般的斑,头脑也不活络机灵。都一眼明了他过多食生蛇的原因,这就是代价,青春奋斗无从临帖勾画弧度难测的代价。

社会浪潮此时更是风起云涌,农村的青壮年几乎都外出谋生挣钱去了,一家家的小洋楼拔地而起,有的已经开回了车。而自家还在原地踏步,两个孩子要负担,父母老婆要养,他羡慕着失衡着盘算着,他必须克服畏惧重新上路,但不能如年少轻狂般乱跑了。堂哥最近几年在船上不少挣钱,春节回来他提瓶酒找到他。亲戚没有不帮衬之理,年后蛇叔顺理成章地同表哥一同到青岛了,从县城坐汽车直达,因为有依靠,他的自卑畏怯减缓许多,一路上哥走一步他紧跟一步,唯恐走散再重蹈复辙。凌晨二点他们才到达青岛长途汽车站,各种霓虹灯晶莹透亮地熠熠生辉,让蛇叔眼花缭乱。下车他同表哥蹲在汽车站里等天亮时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卡子,船上虽大量招工,但身体有要求,你身强力壮的应该没问题。”

“我可是吃蛇之身,身体棒棒的,你放心。”

“等天亮我们坐早车直到招工处。”

表哥算是船上的老员工了,在他的周旋下顺利上了船,蛇叔的希望同大海般延伸得无边无际,那几天是他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日子。近处,远洋捕捞船在一望无际的碧波上行驶,蓝天白云摆动着青春的激情;远处,天海吻接,浑然一幅旷世绝伦图。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好好干,一定要多挣钱给孩子治治病。从小不爱学习只爱玩耍的他在村河里经常游泳,一直持续到现在,他相信有能耐把大海征服,为将来储备能力。千里之行他能跨过,面前浩瀚的海洋他也能。他利用休息时间练水,让表哥用绳系在他腰上以防不测,纵身跳进海水,一定要击垮它,把它踩在脚下迈向更深邃的领域。他一次次试着超越向深远处跋涉,这一举止让全船震惊,也引来刘胜船长的大声喝斥:

“小弟,你不要命我还要赔命钱呢?快上来!”

“你放心,后责自负。”蛇叔游回船舷大声说。

刘胜何曾见过这样敢于拼命的人,便详细打听了他,得知他步行千里的事后,惊叹一声再不制止他,只提醒着海中的危险。蛇叔虽然人高马大,但躲闪捉的本领可是从小在河中锻炼出来的,他少时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河中摸鱼捉青蛙,然后上岸烧烤了吃,那可是他饭食最好的营养餐,如今在大洋中他真是如鱼得水,抓一个扔上船再抓一个再扔上船,游泳能力同捉鱼能力同步上升,而且在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让船长更是刮目相看。

一个调休的中午,船长亲自把他叫到跟前共吃午饭,并教他如何识辨鱼类,鼓励他好好干,工资一定加倍。刚到船上的蛇叔感激涕零,一再表示会为了船事为了他赴汤蹈火。

蛇叔真正感到大海的威力是十天后,气象预报船长每天必看,得知台风之前及时找就近的港口抛锚避台,刚安排妥当果然黑云翻滚而来。蛇叔却异常兴奋,这不正是挑战极限的时候吗?他非要把自己固定船上,要接受风雨浪打。表哥不住地摇头,他去央求船长,刘胜定盯着他猜思一会儿说

“我相信你,但你一定要固定船上,免得狂风巨浪把你掀进海里。”

几个人把他固定船舷上,一再嘱咐后才离开。不久一股强风掀起千尺巨浪汹涌而来,浪越过船只跨越过去。蛇叔只感到巨型重量强压来,憋闷窒息,眼睛瞬间漆黑,一只魔爪把他抛起然后狠狠扔下,并想把他撕碎。他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两个孩子的脸晃动中看着他,必须坚持,必须活命,必须战胜恶魔。费力地呼吸着,千斤压肠终于移开。他贪婪地吸着氧气,准备作下一次的斗争。又一股巨浪掀盖来,他沉入黑暗奋力穿越猛冲向光明,如此几次,只感到意志力越来越强,但体力已不济。一股巨浪刚过,刘胜和表哥带几个人把他拉入安全地带。蛇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人已把厚衣给他裹上,表哥把食物和水塞进他嘴里,他坚持了6个小时,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之时是对他拼命的费解,而他却乐此不倦。

大海恢复温情后船整装上路,蛇叔完全恢复体力后又进入了海中随船而行。他渐渐学聪明了,专捉那些稀有鱼种,得后从不独享,而是交给船长。刘胜卖后总是悄悄地塞给他一部分。与此同时,他的视野慢慢开阔,外面世界真大真壮观。他懊悔自己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蜷缩家里无所事事这么多年。每次远洋因为他的努力,船总在预计中提前返航,而且因他赢利惊人。有一次蛇叔有幸和锤头鲨鱼会面,后来蛇叔讲起这一幕,津津乐道中满是遗憾,恨只恨没有活捉住它,而是畏惧潜逃。

那是云披霞衣,海水唱和的时刻,夏风和缓,海水温顺。蛇叔被美景映照得心旷神怡,便向海深处多游了几米,就在他得心应手地想要捉住一条鱼时,一个淡灰色的庞然大物迎面而来,尖利的牙齿白得让蛇叔惊出一身冷汗,锥子般的头眼看就要触及他的头部,他火箭般地后退,然后奋力向船游动,船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个巨物。

“锤头鲨!”

“卡子,快上船!”

几个人已伸出手,蛇叔窜上去抓住跃到船上才大舒口气,鲨鱼看看他们掉头而去。后来蛇叔一再反思自己能同风暴抗衡,为什么不敢同一头鲨作斗争,为此他再下海时特把一条长矛和一把刀缚在腰间。

又一个酷热的暑假,船靠回青岛岸后,蛇叔给春燕寄了钱到海边的船友小凯家吃饭。小凯的爱人在海边景点卖小贝壳饰品,蛇叔有空帮他捡拾贝壳,非要蛇叔到他家吃便饭表示感谢。蛇叔走上狭窄的山道,虽酷热但天高云淡,来海边游泳的人密密麻麻,突然人群躁动,纷纷上岸,几个救生艇已开始游动,蛇叔仔细一看,一个孩子被断层流卷入深水区。他没有多想地从山道上跃入海中,抱住孩子托起,这股逆流像磁场直吸他们进入深海,蛇叔跳开把孩子托出水面向浅海区游去,几个游艇已划过来。蛇叔抓船舷一跃而上,身手让所有的人惊叹佩服且不可思议。孩子的父亲是外省的一个大官员,带着他到此游玩,所幸有惊无险,对蛇叔感恩不尽,得知两个孩子的情况时,立即联系知名的疑难杂症专家。旅游办事处听说这一事件,最高领导亲自来酬谢。至此名声大震,有拜师学艺的,有好奇探究的,其它船长也纷纷拉拢他,他都一一拒绝,没有刘胜就没有他的今天,知遇之恩他还是懂的,再者他喜欢浩瀚的大海,那才是他任意驰骋的领地。

他们那次远航到太平洋,收获也颇丰,满载返航时风平浪静,晴空祥和。早饭后蛇叔系好器物正要下海,突然感到船底巨大的冲击波升腾,还未等人反应过来,船已翻沉。蛇叔感到救人无望了,只有他还有生还的可能,便躲着掉下来的重物和人直冲海面,四周茫茫海域,他能游到哪儿。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船怎么会翻覆,难道真有所谓的水怪作崇?他漫无目地地游着,体力渐渐不济,绝望袭来。突然浓重的鱼腥味扑面面来,一个黑色的从未见过的20米左右的庞然大物从侧面游来,它是他生还的唯一希望了。他绕过它的头直拽住它的尾巴爬到背上,虽然它想努力摔掉他,但蛇叔死扣住头上的两只短角,此怪物看他没有恶意,也没有刁难他。蛇叔体力恢复些正视现实时才仔细看此怪物——头像蟒头,但比蟒头大,嘴像簸箕,鼻孔大如小桔子,眼睛鸡蛋般,身上的鳞片大得烙得他身子疼。救生的欲望让蛇叔不敢胡思乱想,他在怪物的神速中搜寻着岛屿,这是他唯一的生存之道,如果上了岛他就能等待救缓。怪物似乎也累了,熟悉路线般向右转身游去,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小岛赫然出现视线。蛇叔欣喜若狂,海怪懂他般径直游去,把他抛上岸,此物也窜上岸到岛中心而去。

此时夕阳的红艳把小岛映射得神秘荒凉,明显尚未人迹,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岩石洞或垒起一块空地休息,忙碌后刚躺岩石上让浑身的疼痛和大脑清顺时,“恩人”又风驰电掣而来,从嘴里吐出一条大鱼放到他面前纵入海洋。他热泪盈眶,一定能熬到救缓,恩人再出现送鱼时,他轻轻地拍拍它的身子,并冲它笑笑,它把嘴动了动,回以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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