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小东 2005年,我从一所三流大学退学。准备投奔我的兄弟X小东。X小东在南京,他说南京有两样东西最出名,一样是美女,一样是美景。我当然知道,南京的历史底蕴绝对比南京的旧城墙深厚。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想逛逛秦淮河,说不定能艳遇苏小小。 在X小东面前,我不能说我来南京是为了看美女,否则,他肯定会把我拉到一个地摊上,叫几根羊肉串,提两瓶劣质二锅头,试图把我摁倒在街头。有关摁倒,就是在酒桌上灌倒的意思。 通常情况是,X小东没把我摁倒,自己就先倒下了。X小东倒下了,对我来说会造成两大悲剧,一,他请的客,却是我付的帐;二,他长得像头猪似的,我必须得把他背回去,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吧。所以跟X小东一起喝酒,我总希望自己早点倒下。 X小东是我初中同学。他小学六年是在河南一所武校度过的,X爸爸想把他培养成文武双全的人才,但结果不容乐观。X小东武强文弱,当然这文弱自然不是文弱书生之意。这不是个尚武的年代,所以X爸爸才把他接回来专心读书。X小东在学校成绩很差,成天无所事事惹事生非,他艺高胆大人人怕。 经过武校锻炼,X小东身板发育很快,初一时个头就接近一米八。整个学校跟他个头有得一比的是我。我小学六年级也去过河南,不过我不是去念书,也不是去练武,我去一个建筑工地帮小工。在工地深造后,个头疯长,初一也接近一米八。 我跟X小东在一个班,而且还同桌。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不但在一座山上,还在一个老虎洞里。当然如果我们这两只老虎一公一母,估计也打不起架来。关键是两只都是公的,不打架才怪。 第一天上课,X小东两胳膊在桌面上一摊,就占领了一大半课桌。下课后,我觉得有必要在桌子上划一道三八线。我构思着给他一个下马威,于是便把胳膊立在桌子上,向他示威,让他见识一下我手腕的力气。 我在工地里深造过,回家后,每天早上上学前,都会提着两只桶去井里打水,别人用扁担挑,我用手提,一手提一桶。这是从电影《少林寺》李连杰那里学来的。后来还挑过一百来斤的担子。比力气X小东自然不是我对手了。不到三秒钟就把他的手放倒。 X小东不服气,课间操时,校长还没到场,X小东带我到旗杆旁边。他说万小刀,我们再比划比划。我说手下败将,安敢言勇?结果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秒杀,X小东一招就将我打趴下。全校学生都惊呆了,X小东一战成名,而我差点成仁了。 最终X小东还是臣服于我,因为他学习成绩很差,而我是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进初中的。X小东知道这个情报后,便对我很友善。在学校如果有小混混惹我,X小东便一马当先,把他们放倒。当然,考试我必须得给他抄。
江湖险恶 没想到南京的春天很冷,一下火车,冷风扑面而来,像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这是下午,由于盘缠不多,我必须在天黑前找到X小东的住处,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 X小东住在河北大街。我在火车站门口的公汽站牌上,寻找能抵达河北大街的公汽。这时有一位老大妈一脸风尘满脸微笑地走向我,手里抱着报纸和地图,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我要不要地图。我买了张。突然觉得这么大年纪了,在街头谋生不易,我便又买了张报纸。 老大妈张开掉了好几颗牙齿的嘴,说,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南京吧?我说是的。老大妈说,你去哪呢?我说我去河北大街,大妈知道河北大街在哪么?我拿着地图准备让她指给我看。老大妈说,我不识字,也不认得地图。不过,我儿子开摩的,我可以叫他送你去。 我不住道谢。老大妈带着我拐到一条小巷,那里有好几个摩的司机在等待接客。我问怎么不到路口去接客?老大妈说,交警禁止摩的,不让上路,抓到要罚款的。我哦了声。老大妈接着说,唉,现在老百姓赚点钱真难啊。我连声说是,恨不得把老大妈的地图和报纸全买下,但我身上的银子不允许我这么善良。 老大妈的儿子叫黑子。长得很黑很壮,笑起来时一口白牙。他将头盔给我戴上,还再三叮嘱我,如果碰到交警别说自己是客人,就说是我弟弟。黑子很热情,一路上我们大声地拉着家常。 黑子说,是不是第一次来南京?我说是的。“你是哪里人?”“湖北。”“来南京做什么呢,南京也不好混啊。”“还没想好,看看能找到什么工作。”“南京没有亲戚朋友?就一个人来?”“有一个朋友,我去找他,看看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工作。” 黑子说,在南京找工作,要租房子,要吃饭,如果身上没有准备七八千块钱,是很难生存的。我说要这么贵啊。黑子说,你带了多少钱呢,我看下够不够。我说总共还不到一千块。黑子说,这么少,那只得找你朋友借,不然一个月都呆不下去。 我们穿街过巷,黑子专挑小街小巷走,他说,怕被交警逮着了,罚一次款,一个月就白跑了。黑子在路边停下来,打了个电话,我听见他在电话里说,哥几个老地方见。在一个小巷里,黑子停下车。我说到了呀?黑子说,嗯,到了。我下车,将头盔摘下来给黑子。 我说,黑子哥,多少钱呢?黑子点了根烟,说,你不是有接近一千块钱嘛,全拿出来。我问为什么?黑子突然变了脸色,你他妈这都不懂啊,叫你拿就少废话,不然放你血!这时我看到四个青年拿着木棍朝我逼近。我猛然推开黑子,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一直跑了很远,黑子在后面追了一段路,我跑进人堆里,他们便没再追,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河北大街。上车前,还特意留心车牌号,我想,如果再碰到一黑车,有了车牌号,就逃不过天网恢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X小东给一个有钱老板做私人保镖,我来南京就是因为X小东曾说过,毕业了可以在他老板公司给我谋个差事。而我觉得,有这层关系,不毕业就可以来了。原本我敲个电话,X小东就会开着老板的车,屁颠屁颠来接我。不过,我要给X小东一个惊喜,或者说是惊吓。这是慕容复的成名绝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年前的某个冬天,我正翘课在宿舍睡觉。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我穿着裤衩披着被子睡眼惺松地打开门,看见X小东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一脸坏笑。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扇了自己一耳光。X小东说,要不要我帮你在另半张脸上也来一耳光? 我说,去你妈的,你怎么来了?X小东点了根红河烟,说,路过,顺道来看看你。我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放在自己嘴里,说,你要来就不能提前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啊?X小东重新点一根红河,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我说,惊喜个屁,惊吓还差不多。 我带着X小东在学校东游西逛,他说读大学真好。我说好个屁,大学是座围城,没进来的想进来,进来的又想出去。我本来想告诉X小东,我打算不读书的。但X小东转移了话题,他说,你们学校好多美女啊。我说,你不是有一个女人么?X小东说,我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X小东玩了一个星期,我们三天醉倒在床上,四天在网吧玩游戏。第八天我在床上沉醉未醒,X小东不辞而别,在我枕头底下留了一千块钱。X小东这一千块钱,让我在学校多熬了一年。 出租车司机把我带到河北大街时,已黄昏。这次倒不是黑车。下车后,我问了好几个人,拐了好几条小巷,才找到X小东的房东。 房东是个中年人,四十开外的样子。不知道是先天性秃头还是后天性光头,他长得很像陈佩斯,可是说话一点也不陈佩斯,倒像鲁智深,恶声恶气地,好像我欠他房租似的。同为光头,咋差别就那么大咧。 房东说,那家伙住五楼。他说完还忍不住白我一眼。我说谢谢。我走进楼道,楼道很昏暗,我在地上蹬了一脚,以为是声控灯,又想到可能感应不灵敏,于是又使劲蹬了几脚。陈佩斯在下面吼了起来,蹬什么蹬,没灯!我在黑暗中笑了。 楼道里的窗玻璃都破了,风从摇摇欲坠的窗户里,一路发出破碎的声音闯入。我打了几个寒颤,然后不住地打喷嚏,我破口骂了句:妈的,又感冒了。五楼门缝里射出几缕桔红色的光,我想他妈的X小东还蛮有情调的。然后使劲地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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