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房前有块绿草坪,每到夏天便浓绿一片,人们被太阳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眼睛,碰到充满生机的草坪上,便会精神一振,暑气大减。 偏偏有抄近之人,芳足从草坪轻轻踏过。时间久了,草坪中便有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宛若美人脸上多了条刀口缝接线,隐隐仿蜈蚣之状。
赵厂长分外生气。“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赵厂长把怒气带到了办公会上,历声问大家“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就是不自觉,抄近路能省几分钟?看看草坪,成什么样子了?……这厂区啊!就是我们的面子,你们怎么不在自己的脸上拉个刀口呢?”
由于赵厂长的重视、爱护、扶持。草坪中那条小路,很快便象涂了疤痕灵一般,渐隐渐消了。而小草也象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昂奋有加,趁风而舞,仿佛是谁洒落了一地的笑声。
赵厂长在任期间,草坪一如平静的昆明湖,虽有游人画舫,往来如织,却不见有微风细浪。但岁月不饶人,赵厂长堪堪几年后,华发如染,挥一挥衣袖,退休走了。
钱厂长接任后,大刀阔斧,锐意改革。厂容厂貌,翻天覆地,其中一项就是变草坪为广场。有人持反对意见,“红厂房配绿草坪,很好看的。”钱厂长说,“经济社会!我强调的是经济!草坪需要维护,维护就需要费用,费用吗?可不是凭空来的。”
几天后,铲车来了,轰隆隆一阵巨响,大铲车连铲带碾,威风似螃蟹。土和草也随时装车运走,所过之处绿地变黄土。可叹时世变迁,福祸难料,当年贵如公主,金枝玉叶,连一条小路都容不得的草坪,如今贱得还不如一根野草。草坪遭此一劫,连气带恨,终于香消玉损了。风儿念及当日情份,送一首挽歌给她,但声音又是那样地轻,那样地无力,让人几乎听不到。
又过了几天,草坪变成了水泥地,再后来贴上了瓷砖,竖起了华灯。
夏天又来了,太阳重新发出眩目的光,大家的眼光在厂房前扫了扫,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没有找到。没找到就不找了,不找了就开始上班。生活是一首歌,年年岁岁重复着相同的调子。
后来有新工人进厂,老工人们就会向新工人讲起“以前这里有块草坪,那时候的厂长是赵厂长,有人从草坪中走,是要罚款的……”新工人会跟着问,“那草坪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会要改成广场?”老工人会拖腔拖调地说,“经济社会吗?一切强调经济,草坪需要维护,维护就需要费用,费用吗?可不是凭空来的。”
钱厂长调走后,来了孙厂长。孙厂长决定建设庭院化的厂区,并说这是大势所趋,同世界接轨,于是广场又改成了草坪。草坪到了夏天,依旧的绿,似乎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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