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还是孩童的时候，两人就一起被各自的父亲带到家附近的澡堂去洗澡。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幕，而她是打死也不承认曾经为了抢夺一条同色同质的内裤和他在男澡堂里吵得不可开交。

　　小小的男童大声叫道：“你干嘛穿我的短裤，你的那条在那边，这条是我的。你快点把它脱下来还给我。”

　　比他小两岁的她毫不惧色反唇相讥：“你说是你的，上面有写你的名字吗？”

　　她用眼角的四分之一的余光看着他，学着电视里的台词，拖长童音软软地说：“真……不……要……脸。”

　　他恼了，扑上去要脱她的裤子：“是我的，就是我的裤子，你快点还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他在她面前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

　　她怕了，提着小短裤沿着澡堂的汤池四周跑，边跑边哭着说：“你是坏蛋，你是臭鸡蛋，你是老蛇蛋，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哼！呜呜呜呜……”

　　两个爸爸在旁边乐滋滋地看着着这一幕，其中一个爸爸对另一个爸爸笑着说：“喂，把你家丫头给我儿子做媳妇好不好，你看他们俩多配。”

　　另一个爸爸也笑着频频点头：“那以后我们两家楼上楼下的，亲上加亲更方便啦。”

　　现在的她只要看到路边有谁家小女孩穿着一身干净漂亮的公主裙打着蝴蝶结抱个洋娃娃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玩过家家，她就会想起那个被他手拿不知从哪里捉来的长相恐怖的青蛙追着边跑边哭得唏哩哗啦的她，就会想起他把从树上捉来的毛毛虫放进她的衣领内吓得她又叫又跳，跳得一个不小心还摔倒在地上摔得一身泥的她，还有她刚刚扎好的小辫一把被他扯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拉大锯，扯大锯，砍段木头做家具。”头发被他扯疼，哭着说要她妈妈把他扔到水库去的她，还有他把水枪里的水射在她的裤子上，然后大声笑道：“羞羞脸，羞羞脸，有人尿裤子啦。”她站在那儿又气又羞，“哇”的一声又哭了了的她。

　　长大的他老说她以前是一个爱哭鬼，她总是反驳道：“我爱哭还不是因为你老欺负我。”

　　就这样，他们从童年一路吵过少年，吵到她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而他开始变声开始长喉结开始突飞猛进地长个，吵过了少年他们接着又吵到他们迈进同一所大学，吵到他们各自有了追求者。

　　他是知道自己喜欢她的，当他把第一封托他转交给她的情书撕碎冲进自己家下水道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　是一定要娶她的。

　　只有她，还懵懂不知他的情意，她不知道再怎么好的青梅竹马也不可能将彼此的关系牵扯得像她们这么久的。

　　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追求者越变越少了，当然，原因只有他知道。

　　他也想好好地克制自己好好地跟她说话，可是他每次看见她傻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等她一起去上学，看到她穿着吊带背心一身青春气息走出她家的门，眼睛一亮他心里说：“真漂亮。”

　　他想开口赞美她，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身上挂什么破布啊？这么短，露一个黑黑的圆，别人还以为你肚子破了个洞呢。”

　　她气到快要抓狂，高声吼道：“什么黑黑的圆啊？要你管我穿什么？！”

　　她扔给他一个后脑勺，自己先走了。

　　他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跟在她的后面，他挠着头悔恨着，最近有一个建筑系的什么公子追她追得紧，而她对待那个公子也不像对其他追求者一样不理不睬的。要是她忽然开窍了，却不是因为他，他等了这么久不是白等了？想起那天看到她和那个公子有说有笑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泛酸。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讨厌得像一只苍蝇。

　　他不愿承认自己心底是害怕失去她的。

　　他也曾暗示过她：“有的女人居然笨到不知道一个男人为了什么要花那么多的功夫想那么多的花样来整一个女人。”

　　结果换来她更多的委屈和不满：“怎么不知道，这只能说明这个男的是一个超级无聊的大混蛋。”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猪脑袋，真想拿根大棒敲醒她。

　　他小声嘀咕：“你是一头猪。”

　　耳尖的她还是听到了，吸了一口气，气得牙根发疼：“你敢骂我是猪？！”

　　他也生气，更大声地吼过去：“你本来就是一只超级笨蛋的猪。”

　　她盯着他，眼中的凶光像是要杀人，他也毫不退缩地盯着她，四只眼睛左眼看右眼，看到要打结。

　　她今天晚上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天色渐渐暗下来，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他烦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从窗口看到小巷的尽头老是不见她的身影，气压很低，他的心也堵得慌，她不会喝了太多的酒回不来了吧，呆会儿看到她一定要狠狠骂她。

　　他拿了一把伞，蹬蹬蹬跑下楼去，站在路口等她，雨真的下了，一滴两滴，越来越大，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耐心，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担心焦急不安到想掐死一个人。

　　三个小时过去了，她终于落入他的视线，她一路小跑着，身上淋湿了，看着她像个落汤鸡，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玩到这么晚回来，下这么大的雨你不会早点走啊？这么好玩你就别回来啊。”

　　看到他站在路口等的那一刹那，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早就要回来的，　都是那些同学拦着不让她走。建筑系公子不知怎的也在，她婉拒了他要送她回来的要求，下意识里她不希望公子送她回来让楼上那个“讨厌鬼”看到，至于为什么，她没有去深究。

　　在黑暗的雨中走了很久，听到他熟悉的吼叫，她忽然觉得温暖而亲切，只是接触到他的臭脸，她又忽然希望自己处在冬眠状态，他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他对别人都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唯独对她，就从没给过好脸。

　　想起昨天看到他温柔如一泓秋水般跟别的女孩说话，她的心就拧了起来，眼睛有点湿润了，借着酒意，她推开了他遮在头上的伞，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就蹲在地上屈膝埋头哭起来。

　　她长大后，他就没见到她哭过，大多数时只见她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小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他喜欢看她生气时的俏模样，所以动不动就爱逗她。

　　看到她哭，他心痛了，一把拉起她，笨拙的大手胡乱地抹着她脸上分不清的泪水和雨水，他拼命搜罗脑中的安慰话想跟她说，可是，吐不出像牙：“别哭了，本来就长得难看，一哭更吓人啦。”

　　她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抹了又抹。她不理他，倔着小脸咬着下唇别开头看向别处，间中哽咽的抽气。

　　她的牙齿深深地咬着下唇咬出一排唇印，他忽然觉得她的牙齿是那么的碍眼，他说：“不许咬嘴唇。”她咬得更紧了。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吼了一声：“我警告过你的。”他大力把她拉进怀里，他用自己的唇盖住她的，下意识里，他只想赶走她的牙齿，抚平她唇上的齿痕。

　　她的脑袋轰轰作响，她的脚在发软，她吓坏了，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拼命要推开他。

　　她的举动引爆了他，他抱着她，不惜用快压碎她骨头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全身火辣辣地燃烧起来，发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摩擦着她的，一边感受着她的悸动。是否她也和他一样，享受着唇瓣交合激情的震动？

　　她睁大她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他的眼睛跟平时不大一样了，专注，墨黑，　似乎还多了一些什么，好像要吃了她。

　　她抬起手，他以为她要环上他的脖子……结果她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他觉得他的脸部也在燃烧，火辣辣的，她力气真大。

　　她涨红了脸，不知是气是羞：“你这个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推开他跑回家。

　　而他捧着脸颊第一次没有回骂过去，他笑了，一个巴掌换一个吻，值。

　　雨仍然在下着，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好，吹着口哨跟在她的背后也回到家中，一夜好梦。

　　第二天，他在楼梯口等到了带着一双熊猫眼的她，显然她睡得不好，相比之下，他就神采飞扬的有些过分。

　　看到他，她的脸有些红，她吞了一口口水问他：“我都说不理你了，你还找我干嘛？”

　　他想正儿八经地跟她说我们正式做朋友吧，是那种关系的朋友。可是，好难开口，他也吞了一口口水道：“那个，我想请你吃早餐。”

　　她又想吞口水，结果被呛到了：“拜托，我们又不是刚刚才认识。你知道我都是在家吃早餐的。”

　　“说的也是。”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平时说话的口吻说到：“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跟国宝大熊猫一样漂亮。”

　　她瞪圆了眼：“你就不会说好听话是不是？”

　　他闷闷地说：“我是不会说好听话。”

　　她又要生气了，“我看到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时就很会说好听话。”她的话里带着不自觉的酸意。

　　他举起右手的食指：“我发誓我从没说过好听话给别的女孩，不好听的话更没说过。”

　　她“扑嗤”一声笑了，“谁发誓是举食指的？好假！”

　　他冲她眨眨眼，弯曲了食指，把中指伸了出来：“这样可以了吧。”

　　她白了他一眼要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抓住她的手，她红着脸微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就任由他拉着，低下了头。

　　他做了一件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就想做的事，他飞快地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她酡红着脸惊惶地看了一下四周，跺脚嗔道：“你！坏蛋！你又欺负我！！”

　　他笑着，心满意足地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楼梯，“这辈子我就欺负你一个人好不好？”

　　她心里甜甜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倒霉。”

　　他想说因为她爱哭，因为她天真可爱，因为他很早就喜欢上她，他看着她的脸：“因为……因为你的脸皮厚。”他还是说不出真心话。

　　她惊愕地张开口，正准备发怒时，他低下头，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嘴，低低喃喃道：“让我们吵到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