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家院子里长着不少树,刺槐、国槐、梧桐、杏树、榆树、枣树等,还有一些楸树。
那时,在院子里所有的树中,我最不喜欢的是楸树,我觉得楸树没有什么用处。刺槐夏初能开出雪白的花,刺槐花经过母亲的手能做出多种可口的食物,就是生吃起来也清甜可口。刺槐的叶子兔子喜欢吃,我有时贪玩拔不到野草,就摘一些刺槐叶子,以解兔子缺食的燃眉之急。国槐在夏日里长出黄色的米粒,绽放出白色的花朵,飘散出阵阵的清香。黄色的米粒叫槐米,小时候,爬到树上,把刚开几朵槐花的槐米摘下来,晒干了卖钱,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梧桐在春末开出粉红色的喇叭花,一簇簇的,满树满枝,远远望去,像一朵朵彩霞。梧桐花有一种让人温馨的、家的感觉。梧桐树的树干挺拔、笔直,像一个伟丈夫,让人一见就喜欢。更不用说杏树、枣树,能结出香甜的果子,自然惹我的喜爱。
而楸树呢?
楸树的树干不高,树皮皲裂,花儿也不好看。楸树的花儿虽然形状上也像梧桐花,也是喇叭状、一簇簇的,但花儿小,白色的花瓣上有一些黑色的斑点,显得脏兮兮的。秋树的叶子也没有用处,兔子们也不吃。我不喜欢楸树的最主要原因是楸树长得太慢。
从我记事起,院子里的楸树就一棵棵地立在那里,七、八年过去了,楸树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既不长高、也不变粗。而在我记事时,家里栽的那些梧桐、白杨,几年之后就比楸树们粗了。而更令人不解的是父亲,家里的死兔子、死狗,父亲总要埋在秋树底下喂楸树。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对父亲说,把那些楸树刨了,栽成别的树。父亲总是一笑了之。
家里盖新房子了,父亲和哥哥们把院子里的榆树、刺槐、白杨等都刨了,用来做梁、做檩。尽管木头还不太够,可父亲对那些楸树还是一动不动。
大哥要结婚了,准备家具,家里从外地请来了木匠。父亲带着木匠到院子里选木料。木匠看到院子里的楸树,两只眼立刻瞪圆了,他连声说:“没想到,你家里还有这样好的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问木匠楸树好在什么地方,木匠说:“楸树木质细密又不沉,用楸木做成的家具不裂缝、不变形,经久耐用。楸木在我们北方可以说是最好的木材。”
“可是,楸树长得太慢了。”我说。
“好东西都没有速成的。”木匠说。当时,我对这话似懂非懂,而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树木要成为好的有用之材,就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经受更多的风吹雨打,需要吸收更多的日月精华。
而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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