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公差机会,我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小城,与长南再次相遇是在新年的第一个星期天。长南是我小学的同学,昔日同窗相见,少不了寒喧一番。长南自小喜欢捣鼓机械器具,特别是对门锁有种特别的嗜好。如今他成了这个小城里家喻户晓的锁王。
早年迫于生计,他走南闯北,修锁这行当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这世上大大小小的啥样锁没见过,他确信这世上没有开不了的锁。只要是人造出的锁,在他手上这么一摆弄,不用钥匙就能轻松地打开。
长南的开锁修锁的手艺不但高,而且为人厚道。他在小城中心开的锁铺是远近闻名的,近在城里,远在城外都有人请他去开锁。要是谁家的钥匙忘记带出,只要电话里说一声,长南是从不拒绝。上门服务,有求必应。
一天,城外一家大公司里重要保险柜的钥匙丢了,请了当地的各家锁铺的师傅轮番上阵,结果就是没法把锁打开。有人建议用电焊切割门锁,可这样一来,不但毁了这价值不菲的保险柜,而且电弧产生的强热还可能把里面的重要文件损坏,无夸只好另请高人开锁。
于是,有人想到了长南,这家公司便使出重金请去开锁。长南先是在门锁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在门锁上弄了两三下,门锁居然被他打开。走后,他还特地制了一把非同平常的钥匙,而且是分文不收。谁能想到,就因此事,长南的名声更大了,竟招来省市各家报刊、电台等媒体的相约专访,上门找他开锁修锁的人更多了,甚至还有一家大型的锁厂高薪聘请他。于是人们开始喊他长南大师。
长南的故事越传越远,越传越神。许多腰缠万贯的老板纷纷登门拜访,请他做一把非他莫属不能开的锁,什么家门锁、车门锁、保险柜锁……
就有这么一天,小城里来了位省城里的高官,听说长南的开锁技艺十分传奇。想请长南给他做一把奇锁。正恰,家中的一个箱子钥匙找不见了,于是坐着高级小车亲自来请长南到家中开锁。长南帮人开锁二十余载,还真没有碰到过这么大的官儿,而且是给官员家里开锁。心里想,这高官的家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随便能进出的。可又不敢推辞,既然如此,也只好去。
到了那官员的家里,那箱子上的锁,看似锁而又非锁。却耗尽他所有的精力,却怎么也打不开。最后,他很无奈地摇摇头离开那官儿的家。
这事不知怎么就被人传来了,有人说,长南根本不是什么大师。省城某官员家里一把普通的锁都打不开,这开锁大师之称纯粹是徙有虚名而已。
从此,长南经常闷闷不乐,久之竟郁积成疾。长南对我说,他开锁无数,这世上竟然就有一把这样让他无法开启的锁。
终于有一日,省城的一家晚报刊登一则惊人的消息:《一个贪官的……》,纪检部门在寻找举报人,以资奖励。此事在省城上下引起了强烈震憾,不过人们更关心的是这举报人为何方人士?
猜疑者众多,有的说这是官场内讧所致,有的说是纪检部门顺藤摸瓜查获的。还有人说亲眼见到小城里的那个叫长南的锁匠到过贪官家里去开过锁,举报人定为此人。
在这年的年末一日,我意外地接到了长南的电话,他说,这世上开不了的锁就是心锁。
长南说,如今这把锁打开了。
我听了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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