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象块木炭,阴风阵阵的在树梢上盘旋着。上午时下过雨,脚下的泥巴沾在鞋跟上,好象一个什么东西在把张白面向后拉。
张白面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鬼的说法,但也只是一瞬间,就一闪而过了。
张白面不相信鬼,相信鬼的人肯定心里有鬼,他张白面受过高等教育,可以说是满腹经纶和熟读法律,他堂堂一个大律师,在他的概念里只有犯法的人和不犯法的人,甚至不相信好人和坏人之分,哪里还会相信什么鬼魂之说呢?
是的,张白面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律师,总能仗着自己的伶牙利齿和雄博的法律知识为自己的当事人开脱和减轻罪名,虽然才三十几岁,但他却事业有成,前途一片光明。
哪象这乌七八黑的夜呢?伸手都不见五指的。张白面在心里嘟囔了一声,再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去。过不了多久,前方的那所女子高校就要下晚自习了,自己也会很快离开这里,回到灯火辉煌和有着干净路面的城市了。
想到城市,张白面就想到城市里的家和家里娇媚的妻子。张白面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但只是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就象遇到鬼一样凝住了,他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他看见前面的树上有一个白影,还轻轻地晃动着,从任何角度望过去,都像是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在树上挂着,就那样轻轻的摇着,摇着……
张白面的心猛的一紧,后背上立马就生出了一股寒气,他的汗毛和头发都惊怵的一根根立了起来,张白面想向后退,可却感到身不由己。仿佛身后有一双手在把他朝那个鬼魅一样白影所在的方向推。
张白面终于看清了,那个鬼魅一样的白影是个人,他穿着肥大的白色睡袍,被一根腰带吊在树上,甚至张白面能看清那是一张大睁着双眼,耷拉着舌头,面带恐怖表情的年轻男子。
“饶恕我吧……”
张白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冰冷的地狱,张白面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惊恐,向前大踏了几步,然后浑身颤栗着转回了头。
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隐隐约约的。高大身影穿着一套很不合身的衣服,头发蓬乱的向上立着,张白面甚至感觉树上吊着的那个人身上的白色睡袍是这个高大身影的。张白面似乎还能看到高大身影在笑,很温柔很善良的笑,他怀疑刚才那个阴森可怕的声音不是从这个高大身影的口中传出来的。但随即又相信了。
因为那个高大身影开口说话了:“他死了?”他在问,好象他并不知道是谁把那个男人给吊到树上去的。
张白面还知道,高大身影绝不是在问那个死人,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发问。
“嗯,死了。”张白面的声音很抖。
“怎么死的?”高大身影又问。
“吊死的……”张白面答,声音依然很抖。
“是啊!吊死的,你一定想不到,是谁吊死他的吧!”高大身影桀桀的笑了两声。
张白面稳定了一下情绪,多年的律师生涯让他养成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虽然他现在非常害怕。他想了一下说:“很可能是你!”
“嘿嘿……”高大身影依然又笑了两声,那声音象铁器刮擦瓦片的声音。“不是我,是他,是他自己让我把他吊起来的。”
张白面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律师的职业习惯促使他驳斥对方的说法。他小心翼翼的反驳说:“你认为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让别人吊死吗?”
“会!会!会有!”高大身影显得很激动,他挥舞着手臂跳动着说:“肯定会有,他就是那个人,他是心甘情愿的,他还对我说……”高大身影停止了跳动,用手指了一下挂在树上的那个白影,接着说,“他还让我在他死后把他的尸体肢解掉,然后丢到原野上去,给那些找不到食物的野狗和秃鹫啄食,我真的很感动他这种善良。”说完,高大身影举起了一把长长的锋利的刀。
“不……”张白面看到这里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不?”高大身影呆了一下,有点怀疑的看着张白面。
“不,你不能这样对他,你吊死了他,已经够残忍的了,你不能再恶毒的对他的躯体和灵魂进行折磨,你这样做,是丧失人性的!”
“人性……”高大身影听到这里,打断了张白面的话,“人性?你刚才是在说人性吗?人性是什么样子的?”高大身影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着张白面发问。
张白面决不会放弃这个让高大身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他决心劝化他。“人性是善良的,古人也说过:‘人之初,性本善……’我们在做了一两件恶事的时候总会感到恐慌和不安,也就说明了这一点。好人在自责和反省以后,接着去做好事;坏人在自责和反省以后,接着再去做恶。虽然结果不同,但他们都有自责和反省的过程。也就是说,人们都有与生俱来的善良……”
“那你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做过恶事吗?”
“我……”张白面语塞了,对于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回答。
“让我来告诉你吧!人性是丑恶的、卑鄙的。就象我们看见金银财宝就想占为己有;看到权利就不择手段的去攫取;看到名声就会想尽一切丑恶的办法去得到,甚至男人看到女人就会立刻想到扒光她们的衣服。人们仇恨、贪婪、冷漠、无情、嫉妒、虚伪、罪恶。人们利欲熏心、欺善怕恶、出尔反尔,没有什么混蛋事情是人做不出来的。”
高大身影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张白面,继续愤懑的说:“就想我所看到的那些正儿八经的人一样,他们表面光明正大,和蔼可亲。背后还不知道是个多阴暗丑陋的混球呢?他们披着一张看似温顺的人皮,转身却做着比饿狼还要恶毒的勾当……”高大身影停了下来,眼角瞟了一下挂在树上的白衣男子,突然声嘶力竭的疯狂的叫嚣着说:“现在,就让我进行我的工作,我要把他肢解成碎块,然后扔到旷野里去,免得那些下晚自习的学生妹吓破胆!”
张白面听到学生妹三个字,一下子从这种好似地狱幻景的恶梦里醒来了,他撒腿就跑。
可是已经晚了,张白面看到高大身影举起了长长的刀,第一刀斩向挂在树上的白衣男子,随后的第二刀闪着锋利的光就斩向了他的胸部……
第二天,公安机关在这个偏僻的小山坡上发现了三具尸体,现场勘察后,确定两个是被杀,一个是自杀。经过调查取证后,办案人们惊恐万分的发现,这三个死去的人竟然都是穷凶恶极的罪犯。
被吊死在树上的白衣男子和被砍死的张白面是前些天发生在这里的两起强奸夜里放学的学生和一起强奸并杀死女行人的同案犯。
而杀害两人后来又莫名其妙自杀的那个却是几月前从疯人院里逃出后就频频杀人做案的“疯子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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