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注意,在我居住的房子对面,竟有几间矮屋,猥猥琐琐地趴在哪里,象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哆嗦在城市的一角。好几次我透过窗户,都能够看到那几间矮屋在风雨中摇曳的样子。
矮屋是几间老式建筑,斑驳的墙壁,青砖布瓦呈现着矮屋的年代的久远;一些房屋的顶上,长满了青草,在阳光下,显得幽深而落寞,叫人很容易想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些古老的小城。
矮屋子大约不过十来户人家,整齐地排列成两排,在矮屋与矮屋之间,有许多空旷的地方,成了行人的通道,其中正对着我
窗户的一家,是一对母女,因为我很少看到有男人在她们家出现。
每天清晨,女人很早就起来了,发出很达的声响,叫唤着女孩的名字:“燕燕起来,上学啦!”之后便是女孩嘀嘀咕咕极不情愿起床的声音。一阵声响之后,不久就见女人和女孩一前一后出门了。
通常女人出门的时候,身上会背一个大木箱子(大概是用来擦鞋的工具),走在前面,女孩则背着个旧书包,慢腾腾地跟在后面。随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走远,小区里也就慢慢恢复了宁静。而这时我起床正好,不急不慢准备好一切,上班不早不晚。久而久之,那母女俩出门的声音,就是我起床的时间,如同一个准时是闹钟,上班绝不会迟到。
傍晚的时候,华灯初上这对母女才摸着黑回来,也是一前一后,几乎天天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女人忽然在自家房子旁边的空地上,盖起了一个不大的小屋,稍加装饰,竟成了一间修鞋擦鞋的店面,从此女人就在小屋里补鞋、修鞋,不再背着木箱出门,但依然是嗓门很大很响。女人修鞋的生意很好很红火,附近的居民都成为了她的常客,忙的时候,她那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儿,也常常到店里帮忙。时间长了,我慢慢也知道了一些女人的情况:女人原来在一间机电厂工作,几年前因厂里经济效益不好而下岗了。女人没什么文化和手艺,一直找不到什么正当职业;女人的男人原是一个矿工,在一次事故中,被埋在了矿井下,从此在也没有回来,只留下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好在在这个城市中,还有一套自家的旧房子,少了租房的负担。
听很多人说:这个女人以前很厉害,到哪里都是个惹不起的葱,喜欢放赖撒泼,是个克夫的命…但从我感觉的一段时间来看,倒也是个通情达礼的人,虽然嗓门大点,却也和善。我曾经因为皮鞋脱线掉胶,去找女人修过几次,手艺不错,而且收费也不高。
女人剪着一头短发,皮肤黑黝黝的,与其它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满脸的皱纹,显得有些苍老。
没过多久,听说城市老城改造,这一带的矮屋必须全部拆除,重新建一个居民生活小区。这一下子,对面的矮屋开始热闹起来,人气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人们开始谈论:这矮屋的人将要发财啦,搬迁一下少说十几、几十万
于是不到几天的时间里,矮屋子的周围,原先那些空旷的地方,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做起房子来。这时对面矮屋的女人开始不干了,每天都赖在人家刚动工的基地上,不许人家动工,并非要人家拆除不可,大大的嗓门,让我们这整栋楼的人都听得见。
“这女人太厉害了吧?人家做房子关你屁事,非要闹得四邻不安?”
于是有人议论这女人起来:“这女人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还是想留着自个做房子,多要点拆迁费?嫌人家抢了自家的地盘?”
但不管怎样,女人只是寸土不让,天天搞得小区闹哄哄的,但终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任你怎么放泼、耍赖,别人的房子还是在风雨中顽强地做了起来,而且还把原先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的。这下子原先并不宽敞的人行通道变得极度狭窄起来,行人进出极不方便,人们开始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把路都堵了,还要不要人进出呢,都缺几辈子德了…云云
女人在路人的责骂声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好几次想给人家解释什么,却都没有说出来。原先大大的嗓门,似乎也消失了。
几天以后,女人的擦鞋店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条宽敞的人行通道。又过了几天,对面的矮屋又开始传来熟悉的女人出门的声音,嗓门依然很大、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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