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汨罗江

——屈原祭

（外五首）

一

就那么纵身一跳

江水便溅湿了几千年

难怪　中国每一个五月

都是闷人的雨季

汨罗江为你而改造

沿着菖蒲的指向

弯弯曲曲　流成

黄皮肤人的血脉

自此　汨罗江

成为中国支流最多的河流

二

就那么纵身一跳

我便潜入你的华章

以最自由的姿势

作一次灵魂裸泳

左臂　出世

右臂　入世

洗却盈耳的潺潺谣言

涤尽周身妒嫉的目光

于句珠字玑中

找寻失落的诗魂

水深两千年

越往下求索

历史越发黑暗

爬上你高耸的堤岸

去晒一晒二十一世纪的太阳

一群秋风冷眼围观

这才知道　还是水里温暖

三

没有一寸草地

也无一间纪念馆

汨罗江　赠你

一具硕大的水晶棺

于是　你透明

在泱泱诗篇中　透明

在邈邈时间外　透明

在五月的棕香

和石榴的晶莹里

权贵可以煊赫一世

唯高贵永世不会腐烂

最后的虞姬

你的双剑

是异化的双翼

把最后的烛光

削成一片片美丽

舞一个良知给战争看

剑锋过处　削出

天下男子汉的无义

他不是你的岸

在粉白的颈项间

抹一条血的乌江

好渡那只歌回江东

他的剑

挑起一场战争

你的剑

截断一场战争

荆轲

那一支悲歌

仅淬了一次火

易水便寒彻了两千年

涉水而过的汉子

不忍离开故土

临行　将太行山

磨成一柄匕首

窄窄地揣在思念里

可惜　没有刺中秦王

无意间却把自己名字

刻在《史记》的竹简上

甲午祭

“致远号”的沉没

只是早晚的事

老佛爷很伤心

没有人告诉她

渤海湾的风浪

比昆明湖大得多

大把的白银　就这样

白白丢进海里去了

泛出的几朵血花

总也红不过颐和园的睡莲

读史

一方时间的墓地

一掘开　冷不防

积压着的千年呐喊

从字行间奔突出来

刀光剑影拒绝生锈

从卷首直拼杀到最后一页

九十分贝的历史嗓音

我掩卷不及

宫墙头溅落的哀鸣

依然血染了西装

中秋笛音

想那人

十指定然忙个不停

可怎么抚弄

也捂不住忧伤

汩汩从笛孔渗出

从１４层的阳台

如坠楼入似的

凄然滴落下来

不知出自何因

我俯身去拾

拣起竟是　一掌

破碎的冷月

扎得心痛

２０１５.５端午节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