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羞涩，还有一点难堪》

不再是那个孩子

而是中年
他在屋檐下咳嗽
很轻，也很短促

那些星光，在半空中扭曲着身子
——时间蜂拥上去
巨大的力量，搅乱了它们

他沧桑的表情，有一点羞涩
还有一点难堪

2008、10、2深夜

《艰难》

离开
不是选择离开
一开始就是离开
因而不是离开

他不知道离开之前的景象
因为没有离开
也就没有离开之前，所有的景象
都没有侵入过他

他是干净的
平静而又茫然
现在他正在艰难地描述自己
他抓住了时间，可又从他攥紧的手上
溜走

2008、10、2深夜

《空白》

还是少一点
越少越好

苍天白云，笔触简单

他卸下了很多
越来越少，最后连声音也软下来

触摸已成为最奢侈的念头
也是最多余的念头

但空白不断鼓噪，越来越浓

2008、10、2深夜

《坦然》

他如沐春风
旧日已冷，心肠却一直热到现在

现在，月光弄出了一些纵横的干柴，深山更深
他面对闲落的花朵，她们仍然闭得很紧

他望见峡谷口外的阴影，一切坦然

2008、10、2深夜

《短制》

还能听见那一声渺茫的鸡叫
这肯定不是幻觉

我分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世事纷杂，但我从未超越过日月星辰

2008、10、3

《动物》

四十岁以后应该无诗可写
落叶全部变成影子

它们在坠落之前，恍然消失
却把那样的重量，让我全部承担

那只动物惶恐的眼睛，却从未消失
我分不清那是哪种动物

2008、10、3

《空间》

你不用说话
最深的夜里，我的耳朵格外敏锐

月亮滚过僧人的头顶
坠落的桂花在袍袖中漂浮

我从不登山顶
千山万壑将我的胸怀挤压到最小的空间

2008、10、3深夜

《中断》

什么样的念头
不在松涛中被删除

夜色如墨
那一条色情的水响被生硬地中断

2008、10、3深夜接近零点

《那样美艳、夺目》

被街灯洞穿的夜雨
使路面更加幽深和恍惚

一个人一直走在街边潮湿的树下
他把衣服顶在头上

那一串鲜红的灯笼，悬挂在哪一个店家的门边
那样美艳、夺目

行人往哪走？可能向着这头，也可能向着那头
汽车也是如此

不确定的因素不断累积
但它从来就是轻的，瓦解在迷离的反光里

仍然不乏穿短袖衬衫的人
骑车的人往往一脸雾水，但他一闪而过

2008、10、4夜

《“差异”》

没有靠紧，它们显得更疏朗一些
每一棵树都十分相似

我正在琢磨它们之间的不同
“差异”照耀并吸引着我

2008、10、5

《抹去》

我怎么可能看得淡一点
我根本放不下

时间流动之声越来越响
一个人怎么可能比动物不更加敏锐

但我还是深悟到我的愚钝
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生命只是一次短暂的摆设
日月星辰很快就抹去了一切

2008、10、5夜

《阻隔》

我被一条河阻隔
看不清对岸的人

我不断调整目力
他终于清楚地出现，却原来就是
一个面目不清的人

这已与我视力无关，他也没有任何掩藏

清清楚楚，那个面目不清的人
始终呈现在河的对岸

2008、10、5夜

《那么多的波浪，或者气，我端不稳小小的酒杯》

我们在一座酒楼上喝酒
五个人

即使从窗口眺望
也不能直接看到湖面

但这是一个湖边的小镇
酒楼与湖面有着很近的距离

我比他们有着更多的激动个不安
那么多的波浪，或者气，我端不稳小小的酒杯

2008、10、5夜

《低语》

是我
拖累了我的五脏六腑

叶子的力度，鸟兽的细毛
没有谁不顺着秋天的步子

不是我必须让它们平和
它们本来就应该平和

光阴像影子一样流动
平和之物静止得如影子中的影子

它们每一根神经还是那样的敏锐
因此我听到它们的低语：舒坦

2008、10、5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