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功力高深的瑜伽师能回忆起自己前生的情况,凡人认为前生不存在,能记忆起自己的前生的神人却觉得前生就像昨天一样真实。他们对凡人说:你甚至连很久以前的事情也已经忘记,如何能回忆起出生之前的情况? 据说,有人能记忆起自己在子宫中的情景——那时的他似乎是两个闪动的火球,又像两片蛋白体漂浮在水中。而我能记起的最早的事情是我上小学一年级时的事情——上学的第一天,母亲用一辆自行车将我推到缑氏小学的校门口,我看着校门口的百日红树和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迎北墙,然后,我就进入了一间黄土做墙壁、青瓦做屋顶、塑料做窗户玻璃的教室,和许多小孩一起坐在一张半旧的木桌前。再往前,就是小学开学之前,我在老家上学前班,学前班在一户农民家里,这户农民家门口有两个飘满绿浮萍的大水坑。此时,母亲在离这户农家不远的油库上班,每天中午,我都会到母亲那里,而母亲也已经准备好香热的饭食给我吃。 这些记忆对我是如此的模糊,我已经找不到当初进入这些事情的切身的感觉,只觉得像回忆别人的事情。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我的精神才整个控制住我的躯壳,可我的记忆仍是那样模糊,而上高中时的情况也并不好很多。上大学以后的事情,我才觉得像是自己做的。 曾经有一个朦胧的影子笼罩在我的脑海中——我捧着一本小学课本,坐在外婆家门口的石头上,正在读《王二小》这篇文章,而我旁边是一株香椿树。我已经完全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是听母亲说,这是我三岁时的事情,那时,我已经会念小学课本。而再早一些,我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母亲告诉我,我一两岁时总是在缑氏供销社的门口爬来爬去,吃鸡蛋时总是只吃蛋黄,吃包子时总是只吃包子皮,半岁时,夜里总是不睡觉,瞅着电灯泡。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更不要说出生时的情况。我的心灵似乎是和我的身体一起成长的,当我刚出生时,我似乎没有心灵,随着我身体的长大,我的心灵才逐渐完善,我才能有较好的记忆。人的心灵似乎是从一个黑暗的状态中逐渐变得明亮,而后,在晚年时,再逐渐变得黑暗,终于消亡,像熄灭的火炬那样。在肉体形成之后,才有心灵的形成,而在肉体消失之前,心灵要首先消失。 在人死时,他能知道自己是要死亡,并明晰地感到自己的死亡吗?人这个由地、水、火、风四大构成的身体在人死亡时会分解,人能看到它的分解吗?或者,人能感到自己意识的消失吗?尤其,当人自然死亡的时候,能够吗?如果人被杀、意外死亡,这时,人的意识还很明晰,人能够感知自己的死亡。而当人老朽、要像春天的雪那样溶化时呢? 也许,人就像不知自己出生时的情况一样不知自己死亡时的情况,就像出生时人的意识由模糊逐渐变得明晰一样,人死亡时,意识有明晰逐渐变得模糊,就像人的体力在出生年微弱,后来逐渐变得强盛,而在衰老时,又变得虚弱那样,人的智力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人能回忆起自己的前生吗?我想,人无法记起死后的事情就像人无法记起睡着后的事情那样,人死后,人的意识也如此地沉入了黑暗的无底深渊。然而,人能回忆起昨天的事情,人能像回忆起昨天的事情那样回忆起自己的前生吗?如果,昨天的事情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前生会如何呢?前生的情况,会不会沉淀在人潜意识的深处,好像幼年时难以追索的记忆那样?昨天的事情能被我们记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与今天的事情有联系,前生会与今生有联系吗?印度教的思想家说有,就如同我们的昨天形成了我们的今天那样,我们的前生形成了我们的今生。人从前生到今生就像从昨天、经过一个沉睡的夜晚,到了今天醒来一样。我们的死也许就是这样一个沉睡的夜。就如同人从睡眠中醒来时,精神要由模糊变得清楚那样,人出生后精神由模糊变得清楚,就如同人入睡时精神要从清楚变得模糊那样,人将死时,精神要从清楚变得模糊。看到一天的情景,就大概可以想象出人的一生,一天就是一生的缩小样。而不能回忆起自己的前生,也许是因为前生太久远了吧!对我们有限的脑力来说,这样的回忆大庞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