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外有一颗树,上面结满了青果。我之前没有见过这种果子,比青枣大一些,看上去很诱人,它们沉甸甸的挂在树上。可每天有这么多的学生经过这,如果是好吃的水果,恐怕是没有了吧。于是,我断定它要么是不好吃,要么是不能吃。 “老师,你说的是核桃树吧?我们这里有很多核桃树,你看从这条小路过去,全是核桃树。”学生给我解答了。我之前没见过核桃树,真不能把眼前光滑饱满的青果和皱皱巴巴的核桃模样联系起来。看着满树的核桃,它们就像襁褓中的婴儿,胖乎乎的,和兄弟姐妹紧紧依偎,躲在叶子后面,好奇的张望着。这棵树上的核桃真多!它刚好在窗户外边,我看得很清楚。她的树枝疯狂的生长着,已经快长到我窗户边,我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它的枝叶。 狂风大作的夜晚,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凝望着窗外的核桃树,书上的果实紧紧拥抱在一起,它们在枝桠间瑟瑟发抖。我有些同情它们,在面对凶恶的自然环境,它们的抵御能力太弱了。不知风何时会停,不知明天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的…… 夜里我一直做着噩梦,我梦到树上的核桃被风吹得满地都是,我站在树下想把他们捡起来。在我正想伸手时,它们变得像车轮一样大,一身“青衣”开始褪去,变成了难看的土褐色,并开始出现一条条沟壑。它们滚动着向我奔来…… 我大叫一声醒来,汗水从额头流下来,划过脸颊,皮肤一阵阵的刺痛。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所以还会疼痛。几个月前的事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烧毁的皮肤醒目的刺痛着我。我本来拥有美丽的容颜,我有美好的青春,有爱人,有自己喜欢的职业。现在,我只能在这个小山村里教书,守着我最后的梦想。我逃开了一切,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就不会记起我曾经的美丽,我就会接受自己现在的这副像核桃外壳一样的左脸。 来这里是为了逃避,是经受不起他人异样的眼光。意外毕竟发生了,我选择了活下来,但却活得并不坦荡荡。在这里,我居然光明磊落的活下来,并看到了生命的价值,生命又重新开始了,我对自己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吧。 这里的学生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我的外表而歧视我,他们亲切的叫我“老师”。我渐渐从曾经的噩梦中苏醒,因为在这里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学生那样的懂事,他们告诉我,我的眼睛那样的漂亮,我的皮肤那样白皙,脸上的疤痕一点也不影响我的美丽,它们很快就会褪去。我真是太欣慰了,尽管医生曾经也说过也许会痊愈,可没有这群孩子说的那样打动我,那样动听。我在期待着变美丽的那天,但如果我拥有原来的相貌,我还会呆在这里吗? 核桃依然是青的,长大了些。我脸上的结疤开始掉落,我看到新生的肉粉红粉红的,依然不好看,但比之前好看了些,心中隐隐窃喜。 那早起床,我看到结疤全都掉落了。我新生的皮肤,在眼光下欢愉。我看到窗外的核桃,他们也开始脱掉一身青衣。学生们摇一摇,就有核桃从树上掉落。 我的皮肤一天天的好转,心情却抑郁起来。我原本安定的心又动摇起来,我依然还眷恋着曾经的繁华,我想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和校长说了自己的情况,校长替我把一切安排妥当,表示理解的送我离开。 我走的那一天,核桃还未完全成熟。我自私的、狠心的离开,不顾身后学生的挽留和哭泣。 多年后我收到一个包裹,打开看,里面竟全是核桃。里面有张纸条,写着:亲爱的老师,那时您一直念叨着核桃,但却没吃到一颗。好不容易知道您的地址,送上学校门前的核桃一袋,希望您喜欢。落款:您的学生。 核桃为何如此苦涩?我一直在追逐更完美的生活,熟不知我最美丽的时光早已经被我自己斩断。我早已不知感恩的丢失了美丽的自己,那个核桃模样的自己……核桃,我该如何下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