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是秭归萤火虫诗社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萤火虫诗社的代表诗人,他的常用笔名是空念远,七十年初期出生于秭归的乐平里。乐平里位于具有传奇色彩的香溪河畔,也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的诞生地,乐平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充满了诗情画意,蕴含着诗歌的元素。我不知道康宁在幼年时到没到照面井里照过面,进没进读书洞里读过书,但他在青年时一定到擂鼓台擂过鼓,也一定到玉米田耕过地,不然,他的诗歌里是不会沾染屈原的精魂的。尽管他把自己比做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但从屈原的故乡飞出的这只萤火虫,是可以辉映日月的光芒的。
康宁也曾用过油菜花儿这个笔名发过作品,于是有人便叫他菜籽籽,他说他就是菜籽命,落到肥田里就会长出好苗,于是在乐平里的玉米田里,人们经常会看到他辛勤劳作的身影。正因为此,他不仅把自己长成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油菜籽,同时也让野橘树长成了乐平里满山满坡的一道风景,每当秋风拂过,乐平里的乡亲们就会听到朗朗的《橘颂》从屈原村的四周响起,唱响了一个金秋的希望。而屈原的身影依旧在汨罗江畔行吟,一个《天问》问得菜籽裂开了嘴,一曲《招魂》又招回了满山满坡的橘子,正因“满目河山空念远”,所以“何不怜取眼前人”呢?而眼前的这些菜籽,这些橘子,不正是行走在春山之外的那个归人吗,是沉醉也好,是独醒也罢,菜花和橘花的花魂都可以点亮萤火虫尾部的一盏盏灯笼,照亮你回归的行程。
我与康宁是在网络中相识的,早在2006年,我们都在湖北日报报业集团旗下的东湖社区做版主,康宁任宜昌文坛的版主,我任荆州文坛的版主,或许是因为都做版主的缘故吧,两人自然就会有一种亲近感,互相串门的时候都会认真阅读对方的文字,然后留下问候,交流心得。我们都是循着《湖北日报》上的地址走进东湖社区的,我们来到东湖都试图寻找一块净土,一座桃园,一方流浪灵魂的栖息场所,再说我们都是荆楚大地的一份子,自然便把东湖社区当成了自己的家园。那时候,我们感觉到东湖的天是蓝的,草是青的,水是透明的,我们发出的帖子就是一块块砖,总觉得抛出的砖是可以引出玉来的,于是接二连三地不断抛砖,激起的涟漪至今还在我们的心里荡漾。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任荆州文坛版主时,康宁给我的祝词是这样写的:“呵呵,恭喜你成为老奴隶”。貌似调侃的祝词,却把一位网络版主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其实我们这些论坛的版主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高尚,我们都是红尘中的凡夫俗子,看庭前的花开花落,又怎么能够找到那种闲庭信步的心情;望天上的云卷云舒,又怎么能够找到那种宠辱不惊的感觉呢?所以我们做论坛版主的宗旨便是,予人快乐,于已心安足矣!
当然这些经历对于一个纯粹的诗人来说,只是一段插曲罢了。我不知道康宁是不是一个纯粹的诗人,因为我并不知道一个纯粹的诗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首先是个纯粹的人,一个有低级趣味的人,因为没有低级趣味,便不是人了,最起码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然后他才是个诗人,因为他出生于乐平里,还因为他不断地有《破纸片》从他的书房里雪片般飞出。于是在我看来,康宁便是一个纯粹的人,然后再加上一位诗人,这样的加法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为一个纯粹的诗人,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康宁在网络中的这段交往,只是一个纯粹的人之间的交往,因为那时候,我是写散文为主,所以不敢用诗歌的名义,主要是害怕玷污了诗歌的神圣。或许是因为没有诗歌的名义作为支撑,或者说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当东湖社区的宜昌文坛和荆州文坛等版块被相继取消的时候,我们这些过去的版主也就自然而然寿终正寝了,随着这段插曲的曲终,人也各自散去了,在其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我便没有了康宁的点滴消息。直到去年10月底诗人铁舟到宜都参加了一次诗人聚会后回来告诉我见到了康宁,我才又重新拾起了网络中的那段记忆,其实在09年的端午节,我是去过秭归的,那是去参加第二届“屈原杯”全国诗歌大赛的颁奖活动,却没有见到康宁,据说康宁到外地流浪去了,至于到哪儿我也没有多问,我知道对于一个行吟诗人来说,流浪与漂泊都是他们必须的经历,只不过错过了这次聚会的机会,感觉稍许有些遗憾罢了。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在网络中,还是在现实生活里,人与人之间的偶遇与相识都是需要缘分的,那些有缘无分或者有分无缘的故事并不一定就只适合于男女之间的情缘,对于一些臭味相投的人来说也同样适用。
去年12月初,当诗人哨兵从秭归的乐平里朝圣归来时,又向我们谈起了康宁。他说他的朝圣之旅是由康宁全程陪同完成的,对于诗人康宁来说,回乐平里就是回家,乐平里不仅有他童年的梦幻,还有一个屈老爷子一直守望着这个诗意的村庄,守望着这块诗歌的发源地,因此隔不了多长时间,康宁都会踏上这条心灵回归之旅去寻梦,特别是在深秋,当橘子成熟的时候,乐平里的野橘林中就会有秋风吹奏出的朗朗的《橘颂》声,仿佛就是屈老爷子自己在朗诵。但既然是心灵回归之旅,道路自然是崎岖且漫长的,从秭归到乐平里200多公里的山路,如果没有一位纯粹的诗人作为向导的话,是很容易迷失的,而对于诗人来说,迷失在诗歌的山路上应该也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何况还有一颗朝圣的诗心在蠢蠢欲动,就如天上的北斗七星,那个斗柄始终是指向屈老爷子的家乡的。还有路边的那些野橘,都是从乐平里不小心走失的一些《楚辞》里的句子,你可以随时捡拾,也可以顺着它们的脚印回归,如果说橘子也可以引路的话,那么康宁便是其中的一只,青涩的外表怎么也掩藏不了一瓣瓣灵动的思绪,原来那些《破纸片》便是散落在外的一瓣瓣橘片。
诗人铁舟说诗歌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我们是可以用诗歌来取暖的。于是在2010年这个寒冷的冬天,来自武汉、宜昌、荆门、荆州四地的诗歌爱好者聚集在荆州的“垄上花开”概念餐厅,成功地举办了垄上花开文学沙龙活动,活动的主题就是用诗歌温暖我。这次活动不仅让诗歌回到了朗诵时代,还让我们感受到了诗歌的温暖,而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就是在诗会现场有幸见到了康宁。康宁是在荆州文学爱好者的一个QQ群里看到活动的消息后一个人从秭归赶过来的,他说他只是因为喜欢这种交流,所以愿意参加这样的活动,无论多远他都会赶到现场,有人说诗人就是一群疯子,对于我们这群疯子成员中最具典型代表的康宁来说,距离当然不成问题。当我走进诗会现场的时候,康宁正在会场的一隅与哨兵小声地交谈,我想他们聊的内容一定与屈原有关,你看他手里正在仔细地剥着一个橘子,剥出来一瓣后还会小心地把缠绕在橘瓣上的细丝一条条地解开,似乎在解脱缠绕在诗歌上的某种束缚,从他专注的神情我们可以看到,他是把橘子与屈原的《橘颂》联到一起了,他对橘子的专注就是对诗歌的虔诚。而这时,我还没有把康宁本人与空念远这个名字对上号,直到在室外留影时,我才真正认识了这位经常喝醉酒后在群里骂娘的家伙,这家伙个头跟我差不多,但比我长得壮实,一件深色的休闲装,一头长长的浓发,再配上一副深度的眼镜,加上他非常有型的外表,因此被荆州晚报副刊部柳红霞主任誉为本次垄上花开诗会上最具气质的花。柳主任这里所说的最有气质,当然不仅仅指他的外表,我想柳主任一定是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了他的深沉,看到了他的内涵,特别是他在朗诵诗歌时的表现更是具有行吟诗人的派头,按照北京话说就是有范儿。康宁在诗会现场朗诵的是他自己的作品《石器》,音调不高,但很有磁性,属典型的男低音,几乎是娓娓道来,但顺着他招牌的手势,和着他轻盈的脚步,仿佛聆听到了悠远悠远的石器敲击声,声声敲打着我们的心扉。
康宁的酒量很大,与诗人铁舟应该不相上下,这是在当晚宵夜时见识到的,如果说在诗会的现场咱们是用诗歌朗诵的形式来用诗歌温暖彼此的话,那么我们晚上的宵夜便是用诗歌来撞身取暖了。撞身取暖一词是着名诗人张执浩发明的,并作为一本诗集的名字,在诗人张执浩看来,完全纯粹的写作就是这种面向自生自灭的写作,朝向灰烬、墓穴,和虚无。既如此,发表何益?交流何益?我想,我们之所以还可以容忍自己与这个俗世勾肩搭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尽管你是孤独的,但你相信自己并不孤立。于是,你一再心存热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碰见可以与你“撞身取暖”的人。我们宵夜选择在一个大排档的一角,四个人拥坐在一张小几的两边,铁舟与刘向阳并排,我与康宁并排,品着小酒,喝着热汤,嚼着兰花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与诗歌有关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聊着聊着,浑身就开始发热了,聊着聊着,心灵就开始碰撞出火花了,聊着聊着,我忽然感觉到坐在我身边的几个人就是我碰见的可以与我“撞身取暖”的人了。
至于我们在宵夜时都聊了些什么内容,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诗人康宁通过这样“撞身取暖”的方式与诗人之间碰撞出的火花,他全部收藏到了萤火虫的尾部,他要用萤火虫的光芒释放出关于诗歌的全部灵气,来延续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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