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息心所,一夜细雨伴我梦中寻得峨眉醉人红枫。 清晨,带着几分亢奋,穿上雨披,打着雨伞,与定禅师和祥俊踏上烟雨朦胧的游山道。“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秀美的山中,林木葱茏,宽阔的石阶游山道完全被掩映在茂密的林荫里,在负氧离子极高的密林行走,真是神清气爽。 峨眉山号称“植物王国,”南方树种几乎包罗万象,各种树形,千姿百态,参天古木气冲霄汉,苍劲藤萝千转百回,我们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饶有兴趣。在走走停停中,定禅师还为我一一介绍木质坚硬的酸枣树,可做古琴的最上等材质的雷劈杉,正气凛然的云松……寂静的林间雨水落在布伞上,嘀嗒嘀嗒,云烟深处偶尔传来鸟儿婉转的歌声。悠悠闲闲前行两里徐,眼睛为之一亮,湿漉漉的石板道上铺着成片褐黄色枫叶,抬头寻觅,灰白浓雾背景下成片的枫树上,细细的枝条几乎都是光秃秃的,枝头零零星星有几片枫叶,在寒冷的秋风中颤栗,全然没有昨夜梦中“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绚烂。显然,我们入山已晚,经不住秋霜寒风双重打击,枝上美丽的枫叶已经飘零殆尽,少许懊恼之际,我调整心态,以“秋花偏似雪,枫叶不经霜”和“月断烟波青有无,霜淍枫叶锦模糊”自我安慰。我心自语:凋零,也是另类诗意的美丽。 息心所海拔1640米,蜿蜒的游山道渐趋提升海拔高度,在海拔1700多米的初殿,在海拔1900多米的华严顶,我们开始断断续续寻觅到道旁的枫树挂着较多淡黄色的枫叶。海拔2100多米的洗象池到海拔2430米的雷洞坪,道旁枫枝上的叶片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见灿烂。我心犯疑:海拔越高,气候越寒冷,怎么会高海拔的枫叶还那么顽强的迎着雨雾和霜剑,傲然挺立枝上?禅师释疑,“也许海拔越高,季节越晚。”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又想起那年10月下旬我到青海湖,湖边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菜花把我的眼睛都眩得发晕,我们内地3月4月菜花芬芳,同样的物种,高原却迟了半年。带着兴奋和激动,禅师举伞,我一路相机、手机双管齐下,拍五角六角七角的红色枫叶,也拍饱经秋霜的乌桕红叶。 我过去一直以为枫树为灌木,因为在我们的校园里和小区里,看到的都是指拇粗不及人高的小枫树,峨眉山的枫树让我大开眼界,枫树高的有10余米,特别粗壮的一人不能合抱。我过去一直以为枫叶皆为红色,如今方知还有峨眉山的黄色枫叶。我见过北京香山的红叶,红如晚霞。我见过雅鲁藏布江畔金黄色的杨树叶和内蒙古额济纳旗金黄的胡杨林,湛蓝天空陪衬下,色彩浓艳,壮美醉人。峨眉山之所以得峨眉之美名,是因为大峨山二峨山,秀如少女美眉,“震旦第一山,”第一的名头就源于一秀甲天下。所以,峨眉枫叶,在婆娑绿叶和朦胧烟雨中若隐若现,浅淡秀雅,饶有韵味,她犹如绍兴黄酒,不能一下醉倒英雄汉,但开怀细细品尝,绵软悠长,也能让人心甘情愿,醉入美丽的梦乡。 枫树,亦称枫香树,李贺有诗云“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峨眉山百姓称之为枫箱树,他们过去砍伐粗壮的枫树,截断树干,掏空树心,做成助燃和提升火力的风箱。据说法国梧桐是传教士从我国引出去的枫树再加以改良后的树种,此说存疑,叶片有些相似,但枫树材质坚硬,法国梧桐又称泡桐树,材质泡如朽木。 峨眉山的物种很神奇,一棵参天大树上就可能出现枫树、杜鹃树、牛奶子树,还有罕见的红豆杉。峨眉山终年雨水充沛,空气湿润,原始状态下其他物种的种子随风吹散,寄身于大树,轻而易举发芽生根成长,直到枝繁叶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枫叶,古往今来往往被诗人作为感情寄托的载体,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寒雁高飞人未还,一帘秋风闲。”南唐后主寄托的是秋怨情。陆游的《山中望篱东枫树有怀成都》,“五门西角红楼下,一树丹枫马上看。回首旧游如梦里,西风吹泪倚阑干。”陆放翁寄托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别样情怀。看到沿途一对对年轻人携手漫游,我的思绪蓦然回到33年前,那时我也年轻,那时我和我的初恋,现在的妻子,背着沉重的行囊,从报国寺一步一步走到金顶。人生易老天难老,33年前,我们在山道放歌,在林间拍照,恍如昨日。时光匆匆,我们已经不再年轻。那时候我们从不在意路边的枫树,因为我们只是匆匆过客,但我相信,枫树见证了我们曾经的浪漫。枫树枫叶有情有义,它们也常常被人寄托爱的情思,明代才高八斗的唐寅就曾做过一首《我爱秋香》的藏头诗,“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我没有唐寅的才华,但我有与他一般的爱的忠诚。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的爱依然保鲜如初。在一片遮天蔽日的枫叶下,我拍下淡黄色彩,并且心下已经将今生融入了那一片淡黄。如果人生旅程可以比作四季,那么,我们即将步入秋的季节,面对秋季,我怡然坦然,因为有爱相伴,人生旅程绝不会灰暗,就如眼前枝头那相依相偎的枫叶,在风霜中没有如火的浓艳,那份淡雅恬静,依然令人神往。 烟雨峨眉赏秋色,在诗意中行走,在枫趣中陶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