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秋天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多情女子,用宜人的清凉,驱走了夏日的炎热,悄悄来到身边。于是总喜欢呆在屋里,在空调制造的凉爽里,躲避酷暑的我,便一下子释放了对夏日的恐惧。每到黄昏时分,总喜欢走下楼来,走出高楼林立的小区,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安静的田野,去感受一份秋天特有的况味。在秋日的宁静安详里,让心随梦动,释放一下内心的激情。 置身于茫茫四野,远离了喧嚣,告别了尘杂,沿着田野里经年不变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身边丛生的露珠花在深秋的薄暮中沾起一层寒露。秋日的田野总是呈现出一片苍凉,失去了夏日曾经有过的骄傲与辉煌,像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在迟暮之年用岁月的积淀带来的深沉,静静地缅怀着岁月河流流经的过往,一切都在这沉静的缅怀中,变得沉寂、宁静而又不失庄严。 放眼望去,收割了庄稼的田野,没有了夏日绿色的庇护,只剩下一片低矮的田埂,裸露在旷野之中,上面稀疏的杂草静静地在瑟瑟秋风中跳着舞蹈。夕阳晚照,将原野涂抹成一片柔和而又不失灿烂的金黄,在脚下平铺开去。眼前一片收获过的玉米地里,数十株玉米秸秆还直挺挺地倔强地立在空旷的田野里,细长而又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上下飞舞,似亭亭玉立的舞女,依稀成了这空旷无垠的田野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决然用站立的姿态向路过这里的人们,展示这里昨日的生命精彩。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大片的庄稼却在人们或者各种机械的践踏下,镶进了泥土,匍匐于地面,仿佛用一种最虔诚的生命态度和方式皈依着大地母亲,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向她细细地诉说曾经的生命过往,并且期待着来年春风吹过的那一刻,开始新的重生。一条条裸露的田埂,像大地隆起的筋脉,在视线中不断的延伸,直至远方,融入了这透着苍凉的夜色之中,让心中腾起一片苍茫的冲动。 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边,一轮太阳泛着柔和的橘黄色光芒遥挂在天际,终于不再刺目,带着些许的清冷,让人们可以静静地凝视。没有了夏日里光和影交错的驳杂,更没有让人感到恐惧的烘烤,就像一位慈祥可亲的老人立在家门口,回首向远行的亲人深情款款地做着告别。此时,天空显得格外地辽阔,太阳从容地在远处那显得硬朗而又清晰的地平线条上,一点一点地沉没。终于那最后的半轮太阳将灰色天空的一隅染成了绯红,视线里明暗共存。一只不知名的水鸟腾地从身边的池塘里冲起,直飞上天空,只一个黑点便融进了橘黄色的余辉中,慢慢地变小、越来越小,仿佛向着太阳的方向在不断地飞翔,最后也随着夜色的逐渐浓重而消失在远方。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周围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轻烟,远处河岸边的树木和几个横卧的村庄,在夜色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家家户户开始陆续张灯,在次第亮起的微弱灯光映衬下,一些高高的树冠在暮色中起伏连绵成了远山的轮廓,仿佛一幅巨大的泼墨山水画镶嵌在这朦胧无边的空间中。缓步来到经常走过的那条小河边,河上的老石桥已渐渐失去了白昼的余热,透着微薄的凉意,依着它坐下,看那清澈的河水在蜿蜒的河道中静静地流淌,无声无息,透着丝丝的清冽,也透着一丝人情的温暖。做一次深深地呼吸,风也是凉的,夹杂着干草的清香和炊烟以及泥土混合的味道,于是一股凉爽的秋意在心头涌动,秋风瑟瑟,秋色茫茫,秋意阵阵,不由得叹天地之辽阔,念人世之沧桑,感万物之生长。一切都在轮回中沉浮,一切都在轮回中变化。 放眼河道,水流两边青草和枯草交相杂乱在一起,并以自己独有的姿势立于秋风中,或静立、或匍匐,或摇曳、或定格。伴着皎洁的月光仔细看去,杂草中却隐藏着一株一株的露珠花,黄的花蕊,淡蓝色的细小的花瓣,像一个袖珍版的仙女的太阳帽。花瓣在沉沉如水的暮色下,沾着一层寒露,微蜷着,低下了头。仿佛也只有它,真正的了解了这秋的柔情,在无边的秋意里,像天上的星星,缠绵着晶莹的梦。夜凉如水,站起身来,望着孤悬晴空的那一轮冷月,将无垠的清辉,流泻于田野,流泻于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心中瞬间为之而动容,突然就想在这细水长流的小河边,在这秋意浓浓的田野里,忽略掉生命中所有悲欢离合的感情纠葛,忘却人世间的一切功名利禄的痛苦诱惑,在这一刻,时间与空间交织成一个精彩的瞬间,将我的生命体验延续成一个短暂的永恒。 收住前行的脚步,我转过身来,沐浴着如水的月光,我回头朝家里走去。淡淡的月光里,一个人静静走在这无边的旷野上,让心浸泡在这空灵如水的月光里,进入到一种心静如水的境界。空空的原野上,秋虫用此起彼伏的鸣唱,演绎着曼妙的小夜曲;秋风用沁人心脾的清凉,送来浓浓的秋意。在这风清月朗的夜晚,置身这秋高气爽的原野,明月相伴,清风相随,秋意阵阵,带给我一份美好的心情。于是我迈着轻快的步子,急匆匆回到了家中。我走进书房,推开窗户,揽一轮明月入怀,然后在灯下怀着愉悦的心情,翻开案头那本厚厚的《唐诗鉴赏辞典》细细品读起来。在唐诗非凡而又气势恢弘的美好意象里,去追忆,去寻觅,去回味,去感受古人在秋天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旷达的生命情怀和乐观的人生态度,让人生的现实体验在先人妙笔生花的优美诗句里,细细沉淀,慢慢升华。 这一夜,秋风爽爽,明月朗朗,伴我入梦,我睡得很香,很甜。睡梦中,秋色像一位深情款款的仙女,走入我的梦乡,唤回我儿时遗失在家乡的记忆。一幅美妙而亲切的秋色画卷,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徐徐在梦中展开。故乡的原野,满是金黄色的大豆,通红的高粱,雪白的棉花,浓郁鲜艳的色彩燃亮了家乡的田野,也装饰了我的梦。蜿蜒的田间小路上,踏着薄暮,收工回家的乡亲们有说有笑,用欢乐的情绪传递着丰收的喜悦。晚归的老牛迈着疲惫的步子,驮着乡亲们收获的喜悦,蹒跚在回家的路上。四十年前,农村大集体时代的生活场景,犹如昨天,历历在目,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地呈现在我的梦中。这简约而不简单的生活场景,让我在美好的梦境里重温了曾经的、久违的一份生命感动,唤醒了心中尘封的精神记忆。正是这份感动,让我从纷繁复杂的人事记忆中,从浮华的世俗生活里,不时将目光投向那清新的自然,去体验,去呼吸一缕诗意而灵动的精神空气,以此来麻醉一下自己那颗久被世俗困顿的心灵。这无名的麻醉,让我感受到了一份抚慰心灵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