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从黄山市府驻地屯溪出发“一路向西”,直奔皖南流口镇,左拐右拐,很快到达休宁县溪口镇祖源村。这是个古老的村庄。村庄里老屋、老树、老人比比皆是。初升的太阳,驱赶着山乡的寒意,这里的环境布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天井”,四面群山叠绿映翠,似绿浪向村中汹涌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这清香仰或是松柏的醇味,仰或是古樟的檀韵,仰或什么都不是,而是大山里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了的青山绿水的滋味…… 同行们早已厌倦了“朝八晚五”的寻常日子,一旦“流放”到山区,心里“扑腾扑腾”地像只放飞的小鸟,“吱吱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要从车窗里丝丝溢出。“到了,到了”有人眼睛直勾勾地,嘴里吐出快节奏的话语。这话语的声韵里,流露的尽是城里人对山乡“新奇曲美”的惊羡。一如故事创作,追求的就是这个“新奇曲美”。 汽车从进山的盘山道路“跌入”祖源村村委会门口的嗮场,仿佛进入“天井”的锅底。仰天长望,天空为一个大写的“口”字。不规整的四角天空,有一缕缕的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轻纱曼妙,恰似多情的山乡女子,纯丽而不娇艳…… 根据笔会日程安排,活动中有参观项目。恕笔者直言,那些靓丽的项目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而对这里先后拜谒的几棵老树,有着异样的情感,依序:一是“红豆杉”,二是“勾股刺”(又名“枸骨刺”、“老虎刺”、“鸟不宿”),三是“广玉兰”(或许我认错了它,而是报春的黄檫树)。这些老树在春天里吐出了新芽。“红豆杉”子孙满堂,“勾股树”“世故”变形,黄檫树裸身报春(这种树总是先开花后长叶),给人以无穷地遐想…… 祖源村,位于皖赣交界的五龙山脉深处,这里海拔685米,终年云雾缭绕,是新安江的源头所在。该村虽说早在宋代就有人居住,据传朱元璋就是这里被朱升“点化”,奉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从而建功立业。看了这里的人文气息非同他地。然而,最令人称是的还是这里的自然环境,最为殊荣的还是那棵 “徽州红豆杉王”。 这棵“树王”长在“来龙山”上,树高25米,胸围4.8米。据说是项姓人氏始迁该地时栽下,故称“祖源”。目前项姓仍是这里的祖姓,并在这里繁衍已有37代,按每代30年计,这样推算而来,树龄至少千年。千年古树,春时吐绿,夏至成荫,秋结红果,冬至苍翠……枝繁叶茂,生命力极旺。 这个村是黄山市的百佳摄影点,自然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每逢节假日,“长枪”、“短炮”令当地人目不暇接。村民对古树保护情深如痴,相传有“杀子禁山”的典故。时值今日,该村保护生态环境的传统如故:2011年10月,村里“一事一议”为红豆杉构建了观光长廊,设置了休憩靠椅,还在树根处垒土打围,夯实了土坛。是地,现已成为当地人休闲的好去处,观光客拍照的最佳点。 沿着石阶向“红豆杉”靠近,陪同的镇党委书记老吴颇为自豪:“这就是我们徽州的红豆杉之王”。 我以为称“王”者,不外乎有资历,有能力且有个好环境,否则也是难以称“王”的。所谓“王”者,众人推也。 “枸骨刺”,是在该镇晒袍滩边所见。这种树,在我们徽州又叫“八角刺”。它有药用功能:补肝肾,养气血,祛风寒,可治劳伤失血,风湿痹痛。这是徽州随处可见的极其普通的树,只要你会打理,即可培育成为盆景,或美化乡间庭院,或美化城市公园。而面前的这棵“枸骨刺”年龄实在不小,据当地人说:“我的爷爷的爷爷时就见过”。虽说它的生存环境不佳,倒也长得枝繁叶茂,挂满红果。只见它依着穿村小河岸边,骑岸伏壁而生,一边是道路,一边是河滩,倒也成了村中一幕好的风景。这“枸骨刺”树大如伞,绝非盆景,盘龙交错的枝桠上尽是红彤彤的果子,笔者随手一摘,放进嘴里一品,“喂,还有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为啥这可‘枸骨’树冠上的叶子不见八角刺,而树根处的叶子布满了八角刺呢?” “都长刺的,你看上面的叶子,只是因为光合作用萎缩了。”陪同的农经干部如是说。 “不对呀,一棵树上怎会有这样的明显不同?” “树叶初长时,八角刺明显;树叶长大后,嫩叶的尖刺因为阳光的照射而逐渐减小,直到肉眼难以发现。”农经干部继续说。 农经干部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也很单纯。 我戏言:“是不是你长到我们这个年龄也就不长刺了?” 一语成谶,众人点头称是: 人越老,越世故。 再说那棵“黄檫树”,当时我还以为是棵“广玉兰”呢?这可能是我常年在城里生活,并不知我们徽州山乡还有这种报春最早,灿烂着花骨朵儿的“报春树”。 然而,它总是突兀地站在大山里。 这是为啥?偌大的山乡原野,满目青山叠翠,田畴发绿吐红,惟那棵黄檫树,早于“桃红”、“李白”、“柳绿”绽放着春天的喜讯。于是,返程时同行们在车上远远地眺望它,靠近时,还不停地请求司机停车,下车后,匆忙跑到最佳点精心拍下这位“报春人”的风姿。车上有位诗人说“这是一树春天”。然而,我不敢苟同:这叫春天吗?一树花开不为春,百花争艳才是春满园。 (本文作者:汪晓东,系黄山市徽州文化研究院研究员、徽州区政协文史委主任、徽州区徽州学学会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