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昨天连着一夜的清雨,打在窗台上闪着微缝的窗的玻璃上,微软的南风吹来清凉,吹在灯下看书的我的身上,感觉是有一些凉意了,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宋代婉约派鼻祖李清照《声声慢》词中的这一句,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淡淡的伤感。起身到窗边向外看看,院子里微弱的地灯光线已经淹没在烟雨的迷雾中。好大的雨,我自言自语,回转身来,把丢下的书又拾起来。接下来的一篇文章是汪曾祺先生《淡淡秋光》中的一节《梧桐》——多情的诗人看到一片梧桐叶飘落了,就唔的一声,说秋天来了。这段幽默地描写一下子将我少许伤感的情绪又拉回来了。四季无所谓好坏,情绪使然,爱是一切美好的源泉,我在心里感慨汪老的豁达,他把秋天说成是俺们的秋天,难道秋天在他的印象中是不好的么?于是又想起了前天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独自一个人行走在郊外的野草地里,眼前的山蔚蓝而清晰,天上的云稀疏而缥缈,河边高大的泡桐树在微风中无声地颤动着手掌大的叶片,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高声的唱着它心中惬意的歌曲——秋天到了,又是一种繁华,我站在高处,可以看见远方硕果挂满枝头。
秋天并不是单纯的果实累累的季节,那样太单调,自然界里没有那么绝对的事物,不是这样就得是那样,许多物种都是走在中庸的道路上,首先要完成一个过程,从生长发育然成熟然后才能开花结果。我经过小河边,看到茂盛的芦苇绽出了花穗,一律的浅灰色调。小时候最喜欢它,用它可以编织成一种非常暖和的保暖鞋,就可以安然度过大雪纷飞的冬天。这个时候采摘回去,放在秋日干燥的阳光下晾干,到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不过现在我不会,那些都是美好的记忆,人生多些美好的记忆,活着也是有趣的。芦苇荡中有几只水鸟,看我来了惊飞起来,很快又掩映在密实的芦苇丛中,看不见了。
和芦苇生长在一起的大莆草会不会开花?我没有见过,就像是无花果会不会开花一样,我也没有见过,我想它们必定是开花的,那有不开花就结果的植物呢?什么都不是空穴来风,一切都有因果缘由。我们不在乎的东西太多了,被我们忽视的东西也太多了,我们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更多了。当我们说到“天衣无缝”的时候,我们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言过其实,挂了羊头卖了狗肉?“天衣无缝”是神仙们的故事。我们虽然看不见大莆草开的花,但大莆草结的果实还是大莆,不会是进口水果。
有一种兰花,就在我行走的路边上正在盛装的开着,深沉的蓝色花朵配着碧绿的茎,分外的迷人。它们没有香气,花朵也不大,只是我分外的喜欢它们罢了。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想把它移栽进我的书房,可是它野性未泯,像是伯劳鸟一样过不了夜,急死了。它只能适合在秋日的温和阳光下,享受着和煦的南风,和清凉洁净的空气。它自由惯了,受不了束缚,又不是人力可为了。后来我明白了,这是它赖以延续下来的生活方式。对于有思维有性格的人那就更得要明白这一点,镣铐往往是自己加给自己的。有些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确实是很难的,往往是望而却步,我们所有的借口只不过是拴住自己的绳索。如果你有选择的去试一试再说自己行还是不行,行么?
我回到郊外临时办公室坐定以后,看着窗前向上攀爬的牵牛花的藤蔓,再看看它的身边无数的野草都在开着自己的花朵,和牵牛花相比它们的花朵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有的根本不能算作花朵,仿佛只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却都开得那么灿烂,那么自信,在秋日的光影里,将延续着未来。野草的生生不息,不是在于它的渺小,而是在于它强盛的生命力。峭壁上,悬崖边,河边,裸露的岩石上,只要有一小点裸露的土地,它就会生根发芽。
想完了也就困了,看看钟点,是该睡觉了。我合上书本,躺在床上,又想起有两句话要写出来,就又坐在灯下。此时的笔尖像是更加流畅起来——春花固然可贵,秋花也有别样的情怀。春花迎着略带寒气的春风,显得无畏,秋花却同样是无畏的,虽然它不可避免地将要和春花一样的败落,凋零,但它却显得更加从容,紧凑。无论是是什么花,繁华的,淡雅的,俏丽的,细小的;先来的后到的,都是人间春色,都会开花结果,也将从此不断的绵延开来,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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