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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穰垛的记忆

时间:2016-06-24 09:43来源: 作者:博华 点击:
等到来年春天一到,麦穰垛便被开始大规模拆除了。那时各家各户睡土炕,土炕连着一个烧饭的炉灶,这样经过几年的烟熏火燎,盘土炕的泥坯就成了优质的土杂肥。各家的土炕在生产队长那里是备案的,因此到了一定年限的土炕就会被生产队安排专人来扒,扒掉之后,作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生产队场院里的麦穰垛是一个好玩的去处。我们这些六零后出生在农村的孩子,刚好躲过了三年自然灾害,那时的生活条件依然还很很艰苦,大人们忙于集体的生产劳动,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我们的星期天基本上是年龄相仿的孩子自发聚在一起,在疯玩中度过的。有时玩得尽兴,竟忘了回家。记得每年冬天天冷的时候,我们这些衣着单薄的孩子,总会找一个朝阳的地方晒太阳取暖。当时生产队的大场院里除了几间仓库和社员们平时开会的几间大敞棚外,便是场院边上每年都会堆起来的那个有几人高的麦穰垛。说是麦穰垛,其实是由麦穰堆起来的一道院墙,环绕着场院,大半一遭,像一道屏障立在空旷的场院边上,抵御着寒风来袭,我们这些孩子,就躲在麦穰垛的向阳面,做着各种自己喜欢玩的游戏,有时玩累了,便从麦穰垛上撕下几把松软的麦穰,铺在地上或躺或坐,身上洒着温暖的阳光,脸上洋溢一副很是惬意的样子。

麦穰是当时各家各户盖屋打墙不可或缺的材料。每年麦收时节,生产队的几百亩麦子经过拖拉机或牲口拉动的碌碡碾压脱粒之后,经过社员们扬场等工序处理之后,麦粒入仓,麦糠作为饲料,供养生产队的大牲畜。剩余的那些很长的麦秆,经过多次反复碾压之后,已经变得十分柔软,并且很有韧性,最后变成了麦穰。这些金灿灿的黄麦穰被生产队长安排专人堆在场院边上。为防止风吹雨淋,新堆起来的麦穰垛,经过几天的自然沉降,压实之后,再由专人用河沟里松软的淤泥拌上麦穰,搅拌均匀,然后在麦穰垛顶部均匀地涂上一层带着麦穰的泥巴,这样一个完整的麦穰垛就形成了。接下来生产队里有谁家盖屋打墙使用麦穰,便可以来随取随用。记得那时各家各户都是烧柴做饭,其他植物的秸秆都被用来烧火做饭,唯独麦穰是个例外,由此可见麦穰在当时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其特殊用途还是让人们对起其格外珍惜的。

那时的孩子们大都是散养的,各家大人白天按照生产队严格的作息时间劳动,无暇照顾和精心料理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各家各户都是两三个以上的孩子,大的领着小的,没有玩具,就地取材,从地上的土坷垃,到树上的枝条,看到什么,玩什么。我们那时已经开始上小学,功课很简单,也没有什么作业,一放学将书包往家里随便一放,便像出笼的鸟儿汇集到生产队空旷的大场院里玩耍,有时还帮着管理场院的大人们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营生,作为回报就是让我们在场院里玩,只是不准玩火。谁要是玩火,一但被看场的人发现,就会汇报给大人,这样玩火者,自然就遭殃了,轻则挨家长一顿臭骂,重则会挨一顿狠揍。记得那时的我们虽然很调皮,但有一点就是谁也不能随便玩火。那时的我们刚刚认识一些字,出门的时候都会各自带上几本连环画。这些连环画不是太贵,从几分钱,到几角钱一本。在那个极为艰苦的年代,为了满足自己看连环画的心愿,当时我们利用业余时间,为生产队打猪草,每斤一、二分钱,按质论价。平时放学之后,就结伴到荒地里为生产队打猪草,一到星期天便用自己微薄的劳动所得,跑上十几里路,到新华书店去买自己喜欢看的连环画书。连环画一买回来,便来到生产队的麦穰垛边,聚在一起,相互交换着阅读。那时的我们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小伙伴们受当时电影和社会流行的革命英雄主义思想的影响,思想单纯,彼此之间能相互帮助,相互之间非常团结和睦。正是彼此间的这种和谐相处,冲淡了我们童年贫困的物质生活带来的烦恼,让我们学会了苦中作乐,并制造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一些特殊快乐,来愉悦着我们内心世界。那时的我们虽然年龄小,但我们明白一个道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能抱怨父母,那时家家户户的情况都差不多,没有谁瞧不起谁,谁家有困难,大家都会抢着去帮助,这种社会风气对我们也有很大影响。

那时集体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的,人们的集体观念很强,如果谁私自拿集体的东西,一旦被检举或者发现,是要上街游行,挨批斗的。麦穰垛也是集体的,但它却是一个例外。那时家家户户住的是土胚房,屋顶也是麦草的,禁不住风吹雨淋,要时常进行维修,因此麦穰便是和泥不可或缺材料。如果谁家需要,便会自己到生产队的麦穰垛上取一些,用多少,取多少,谁也不会多取。平时各家取麦穰时,都会从一个地方来取,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个深洞。这个深洞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便成了一个玩耍的绝佳之地。在外面玩耍,遇上刮风下雨,我们会到里面躲避,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有说有笑,挤在一起,好不快乐。有时大雨狂下不止,我们这些孩子在麦穰散发的香气中,会不知不觉的睡起觉来,直到大人们打着雨伞在外面呼喊我们的名字,我们才知道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揉一下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跟着大人们回家。还有时玩得尽兴,大人来叫回家吃饭,或者干活,我们也会躲到里面,让其他小伙伴帮着打掩护。大人一走,我们便又会钻出来,继续快乐地玩耍。麦穰垛不光是我们孩子的乐园,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喜欢在这里玩。隆冬时节,农闲时候,记得村子里一些上了年纪,无法干重体力活的老头们吃罢早饭,等到太阳一出来,便陆续蹒跚着脚步从各家走到麦穰垛边,他们大都头戴一个半圆形的黑色毡尼帽子,穿一件黑色的手工缝制的棉袄,当腰扎一根细草绳,双手交叉着插进袖筒里取着暖,边走边喘着粗气,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有时碰到谁家调皮的孩子,会觉着他们的样子好玩,便会模仿一下他们走路的样子,见此情景,这些老头们大都一笑了之,也有脾气不太好的,会当场发一下脾气。这要让家长看见,自然会挨批的。这些老头们聚在麦穰垛这里,没有别的事情,要么斜靠在麦穰垛上,坐在太阳地里,闭目养神,要么一起回忆一下过去,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彼此都很熟悉,很有共同语言,从清朝、民国,一直啦到解放后。我们虽然年龄小,有时对他们谈古论今的话题很感兴趣,也会竖起耳朵听他们唠嗑。有时他们还会问我们是谁家的孩子,当知道我们家长是谁时,还会讲一些我们祖上的事情,听了他们的讲述,我们有时会回到家,跟父母提起自己祖上的事,想从他们那里得到求证,有些祖上的故事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这些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一谈到自己的过去,沧桑的脸上,那双暗淡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芒。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他们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还是蛮陶醉的。就这样从老人们零零星星的片段讲述中,我们不但了解了自己村子里一些过往的事情,对自己生活的村庄也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记忆。他们也时常聊到自己去过的一些远在天边的大城市,比如济南、青岛、北京、上海等。在那个交通结尾闭塞的年代,这些只能在电影里看见的地方,是我们梦寐以求,特别向往的地方。他们有的人到过这些地方,我们对他们很是佩服和羡慕,觉得他们很了不起,因此也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和他们一样也能亲自到这些地方去看一看,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等到来年春天一到,麦穰垛便被开始大规模拆除了。那时各家各户睡土炕,土炕连着一个烧饭的炉灶,这样经过几年的烟熏火燎,盘土炕的泥坯就成了优质的土杂肥。各家的土炕在生产队长那里是备案的,因此到了一定年限的土炕就会被生产队安排专人来扒,扒掉之后,作为回报由生产队再为扒炕的人家盘一盘新炕。每年春天一个生产队要盘十几盘新炕,自然要用大量的黄麦穰来和泥打坯。还有村子里一些百年老屋也要翻盖,这些百年老屋的旧土坯也是上好的土杂肥,生产队那时没有太多的钱来购买化肥,就用土杂肥来肥田,作为补偿要给翻盖房屋的家庭补助相应的土坯,这样一个春天下来,生产队里那个高大雄伟的麦穰垛就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如果还剩一点的话,就会送往造纸厂,给生产队换几个钱作为集体收入。就这样麦穰垛被清空了,这时差不多新麦子上场的时间又到了,用不了多久一个新的麦穰垛又会拔地而起。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麦穰垛年年垛,年年消失,周而复始,年年如此。后来恢复高考,自己通过高考,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乡,但家乡的童年记忆却深深留在记忆里。尤其在麦穰垛边玩耍的记忆,更是让我终身难忘,并带给我无数童年的欢乐。后来随着大包干的推行,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的大集体解散了。土地分到各家各户,这样场院,麦穰垛等在我童年记忆里清晰无比的那些大集体的产物,便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再说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人们再也不去住土坯房,睡土炕了,麦穰自然也就失去了当年的作用。加之现在机械化程度高了,小麦基本上在地里脱粒,除了麦粒,其他一切都留在地里作为肥料任其自然腐烂。虽然自己现在也已经人到中年,依然却很留恋自己那曾经苦涩但却不失温馨的童年。尤其是生产队场院里那高高的麦穰垛边,我们一群无忧无虑的小伙伴,快乐游戏玩耍的情景。有时这些情景还出现在梦里,高高的麦穰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也闪着与太阳一样的金色光芒,灿烂着我的梦景,鲜活着我生命的记忆,让我在情不自禁的笑声中醒来。此时此刻,便又觉得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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