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 那些年,靠近松花江边的村子里,谁家小孩子不听话,哭闹,大人一说狼来了,立马消停。这是草原村庄的一种特殊的管孩子办法,说起草原狼的事还真挺多的,村子里的人亲眼所见和亲历亲为与狼斗智斗勇的故事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60年代初,我所在的村子坐落在松花江畔的北部,地处松嫩平原腹地,村子深藏于大草原之中,村里的人以种地和放牧为生,口粮自给自足,那时主要种植谷子、糜子和苞米等农作物,记得大跃进年代由于生产的粮食太少,不够一年的口粮,大队向公社汇报村子里的贫困户,然后县里按照人口数定量,在交完公粮的基础上,在返回一部分粮食给村民,这就叫返销粮。吃上返销粮一般都是地少孩子多的人家,接济的物品几乎没有,除了自家种的土豆白菜和咸菜越冬,在就没啥了,大人孩子穿的都粗布衣服,大的穿小了,给二的穿,基本是缝缝补补就好几年,那时多数人家都是贫穷的,房子也是简陋的,干打垒,茅草屋,睡大炕,家家没有家具,可以说过着最自然的原始生活。 村子里住家不多,又地处草原深处,一到夜晚常常能听到草原狼的嚎叫,有的妇女就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哭,甚是吓人,基本上天一黑就没人再敢出门了,有事也俩人以上,手拿洋叉(5个长齿的叉子,一般用来垛草垛),再拎着一盏马提登,这样就比较安全了,传说狼是怕火的,老远见火光就跑了。狼是诡计多端的家伙,一年四季都打着村里的家畜家禽的主意,村里的羊群一不小心就要遭殃。60年5月的一天,村子羊倌老王在草甸子上放羊,由于风大,他干脆找一个背风的地看着羊群,刚抽完一袋烟,往西一看,两只草原狼正袭击羊群,当他跑到附近时,三只小羊已经受伤,他赶跑了狼,全神贯注查看伤羊情况,还好,基本无大碍,老王窃喜。 羊群顺风继续吃草。 风越来越大,他跟着羊群亦步亦趋,不时地东张西望,当他转头向西看时,一支大团的干札木克(一种植物,呈球状,枯死后很大,一般在大风天在草原滚动)向自己站的位置滚来,由于距离还远,老王没当回事,继续注意着羊群的动向,可是,他再次回头时,札木克却停在那里不动了,这引起了老王的警觉,他死死盯住札木克的动向,可是,老王越是注意,札木克越是不动,老王仗着胆子,赚紧手上的棍子,向札木克走去,越走越近,老王终于看出了端倪,一只大狼正用嘴咬住札木克的根部,借着风力打着掩护匍匐抵近,准备混进羊群。老王冲了上去,将棒子撇向札木克,正好砸上,狼机灵的躲开了,跑出几步,狼转过身坐在地上,老王捡回棒子,见狼没有害怕的意思,干脆大胆地向狼走去,挥棒就打,狼也不示弱,一个縢跳,咬向老王,人狼激烈的搏斗起来,最后老王一棒子打在狼的腿上,狼一瘸一拐的就跑了。老王也吓得头皮发乍,瘫坐在地上。 这是天已经快黑了,老王赶着羊群回到了村子。 有一年冬天,人们正准备过年,腊月已过,村民就开始张罗杀猪宰羊了,村子有个习俗,不管谁家杀猪,都要请父老乡亲吃一顿杀猪菜,剩下的砍成小块,头蹄下水、肘子、猪头分开,浇上冰,盖上雪,再用大坯砌上封死,冻在院子里,等到年三十了,再刨出来享用。这样做主要还是防止狼和其他动物的侵袭,提高安全系数。 有一天深夜,村民老李帮助邻居杀完年猪吃完杀猪菜,大约快夜里十点了,躺下后不久,迷迷糊糊听到猪叫,他还以为在做梦,这时老伴也听到了猪叫声,于是把他推醒,说咱家猪叫,老李扑棱一下穿衣下炕,拎一把铁锹就出去了,当他走在去猪圈的路上,影影焯焯看到三只狼正围着一头猪,其中一只狼用嘴咬着猪的耳朵,用尾巴抽着猪的屁股,往前赶着前行,另两只狼在周围帮着驱赶,速度很慢。这一幕老李看在眼里,又新奇又来气。为了保护自家财产,他干脆大喊起来:“快来人啊,狼来了。”狼听到有人叫喊,并没有太在意,继续往前走,快接近村边了。老李和邻居拿着工具径直向狼奔去。人也越聚越多,最后,狼跑了,猪留下了。这一夜,老李没合眼。第二天,就把猪杀了。 打羊草 黑龙江西部农村至今还延续着储存羊草,为饲养的家畜越冬的习惯。 这个习惯应追诉到50年代,那时候水草充沛,最适合放牧,且一马平川,可以说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观情景,大草原上稀疏地分布不成条理的自然村,人家也不多,成立人民公社后,把所有的自然屯归集到大队领导,分成若干小队,村民们就在这样的行政区划里生活,那时个生产队都有放羊、放猪、放牛的倌,或叫羊倌,或叫牛倌、或叫猪倌,这样的倌一般都是半大小子担任,腿脚灵便,在大草甸子里能跑过猪马羊。圈赶及时,否则家畜炸群,四处逃穿,那就有可能跑丢,损失就大了。 生产队的牛马羊都有大圈,专门圈一种家畜,牛圈一般四周都是高墙围着,三米宽的大门,用长木杆横栏上。马、羊圈都是有棚子,有槽子,马还得有横杆栓缰绳,关于圈各有各的特点,都很规矩。 那时生产队喂马是好活了,特别是大饥荒年代,就更显出他的优越性了,人的口粮多数不够吃,找一些代食品来补充,马料一般都是熟豆饼和玉米,而喂马的人就可以偷偷的把马料匀出一些贴剂家用。 那时生产队都挣工分,到年底算总账,一个工分能勾多少钱,会计把全年的总收入减去总支出,剩下的余额摊到社员的总工分,有时辛辛苦苦一年,一分钱也拿不回来,吃饭也就成了问题。怎么办?为了能让社员都挣点钱,那就得卖马卖牛,养多的多买,这样一来,社员就可以分红了,有出勤多的自然就分的多一些,会过日子的人家存起来,够花一年了。种地上自制肥,种子自留,人工自出。每家基本一年到头花不上几个钱。可能有上学的孩子花费稍大一些。 养马牛是生产队的主要经济来源,所以,队里的人也十分爱护这些动物。每年一立秋,生产队开始组织男女劳力打羊草,为牛羊储备越冬,每人一把钐刀,上工前用磨石磨的锋快,打羊草也就成为了生产队每年秋天的一项重要工作。因为秋天过后,在大雪封山的冬季和青黄不接的春季,羊在山上就吃不饱了。如果不准备足够的羊草,在漫长的冬季和荒芜的苦春羊是难已度过的。然而,羊草什么时间打,如何储存还是很有讲究的。如果羊草打得过早,草质还很嫩,营养没上足,凉晒的时候会使草色发黄,羊就不爱吃。如果打得过晚,由于草质老化,营养就不易吸收了。羊草在凉晒的时候不能暴晒、不能着雨,这样才能保持草的绿色,营养也不会流失。生产队打羊草通常都是在立秋过后秋收之前这段时间进行。 羊草就是青青澄澄的碱草。松嫩平原上成片生长,每天清晨在太阳的照耀下草尖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就像星辰满天,各种昆虫在鸣叫,各种鸟儿在盘旋,大草甸子上一派欢欣。 打羊草的工具是钐刀。 工作时,社员两手握紧刀杆,一臂夹紧,双腿前后叉开,腰扭一侧,左右抡动钐刀,刀与杆的结合部聚拢起一丛丛的草,钐刀过处留下匀撒的一溜溜草茬子。措步移近,一人在前边开趟子,一人在后边打另外一撇背趟子,草趟子就像一条巨蟒蜿蜓起来了。背趟子的人紧跟开趟子人之后不即不离,又不能亲密接触。如若不然,一个飞刀下去,前边人的脚后跟大筋会被砍断,人脑袋立马从脖子上耷拉下来。还真有初来乍到的人抱钐刀要领不对,一刀搂残了开趟子的人。 打羊草,一定要擎住刀,不然不是刀尖扎地就是抡刀发飘;打下的草茬就高,要一刀接一刀,一茬压一茬,脚要慢慢往前蹭,腿劲和腰劲协调并进,这样才能刀刀落实。打出的趟子也像样,为打捆奠定好基础。 打羊草辛苦,也有快乐。坦荡的甸子、爽朗的碱草,抡起钐刀,刀锋与脆生生草茎撞击,会奏出令人心旷神怡的乐章,好不令人陶醉。若是你开头镰,尔后十几号几十个人依次排开雁别翅,就打造了雁阵飞翔的壮观。白云绿草之间,你可以像头雁领飞一样尽情地遨游。那雁阵,一样可以排成“一”字形,一样可以排成“人”字形。人叫上劲儿,刀刃与草茎叫劲,那就是一篇压住秋风的乐章。 歇气的时候,也是极有情致的。大家围圈坐下来,抖开粗布大手巾,人们把自带的香瓜,黄瓜拿来品尝,在喝上一碗井拔凉水,那真是太痛快不过了,吃饱喝足开始磨刀了,那飒飒不断地磨刀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大草原上演奏迷人的乐章。 该干活了,打头的一声喊出来,个个占了起来,伸伸懒腰,看看刀刃,扛起钐刀,又开始了雁阵的自由排列,身后留下了韵律的诗行。 草趟子晒上一两天,就要起早趁着有露水湿润捆草了。拎起一把高草,分开两绺再交叉拧紧,一个草绕子就拧成了,一个弯腰,草个子在地上就蹦了起来。捆草也叫拿个子,走来回趟子,拎起一捆捆形同意不同的草个子,你的心里会涌起创造生命的喜悦与惬意。捆草是个比耐力,比拼劲儿的活儿。棒劳力干活不直腰,能在出太阳前捆一百多个子。捆草要紧,不能松,便于装车。“等打下来的草晒个七八分干,就赶上搭跨杆的胶轱辘马车,把羊草拉回去垛起来,以备冬天喂牲口。垛草有讲究。草垛地址要选在高处,渗漏雨水的沙土地最好。成捆的草多垛成圆形,梢朝里茬向外,呈花瓣形一层层地往上码,依次渐渐收缩,垛好的草垛,就像一座座小山包,牛羊在冬天吃上散发清香的羊草那真是幸福。 那时农村比得就是谁能干,谁会干,谁活好,打羊草,拿个子,垛草垛都是讲究力与智的结合,也是历练生活本领和彰显村民能耐的重要载体。 半拉子 70年代,村子里的半大小子过了15—6岁就不上学了,开始跟着大人干农活,成年劳力称呼这些半大小子为“半拉子”。一般“半拉子”挣工分也少,是成年劳力的一半,分配任务相对也少一些。那时农村主要有产地、收地是比较大的活了,干活时领工员(俗称打头的)始终在前边,领着村民干,特别是产地,每人拿两根垄,一会功夫就见分晓了,打头的在前,年轻力壮的活又好的紧随其后,稍弱的就落的远去了,大多数都到头了,落后的可能才产出一半。“半拉子”就是落后的那些人,那时生产队长也列害,不但要和社员比试进度,对落后的人也要训斥。人都有自尊心,挨训的人呢,自然就不能歇气了,看着大伙坐在地头说着笑话,自己默默的在地里赶趟子,自己心里也不舒服,还得听着风流小话,有调皮的村民开玩笑的说这真是“王八掉灶坑,连憋气,又窝火”。 秋收割地更是村民逞能的大好时节,有的就直接向“打头的”叫号,也许雄性都是斗士,他们讲好条件和规则,就以割苞米说事,规则定每人拿四根垄,割倒放好铺,300米不带歇气的,谁落后了请大家吃冰棍,那真是力气活呀,不但镰刀锋利赶活,村民还要有强劲的腰力和臂力,拱起趟子那才叫劲呀。半拉子多数跟着起哄,有的半拉子就在这节骨眼上向师傅学本领,拿两根垄跟在后面学技巧。没两年也就代替了“打头的”了。 除了产地,割地是锻炼本事的重要农活,还有就是驯马这活了,生产队每年都有淘汰的拉马车的辕马和里套外套的老马,还有队干部和放马牛的马倌骑的马,这样就得从队里养的马群里挑选个高、细腰、腿长善跑、健硕的年轻马,相中了就开始用套马杆降住它,带上笼套,绊住脚,指定几个灵便的”半拉子”负责驯马,事前找好驯马的场地,驯马是极为危险的活,村子每年都有半拉子直接被马甩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晕了过去,有的摔骨折了,有的被马踢成重伤,为了吸取经验教训,村子制定了驯马规则和制定地点,我所在的村子前边就有一个大水泡子,每到春季就干涸了,剩下的都是烂泥,村子人都叫“大酱缸”,有半米多深,为了驯服马的野性,半拉子们把这样的烂泥洼列为驯马的主战场,每天上工开始,每人骑一匹直奔烂泥洼,在烂泥洼里奔跑,开始时马不服他们,连踢带踹,不服管理,在烂泥洼里跑几个来回,马就赖着不动了,这时驯马的半拉子乘势而上,用鞭子催促马快跑,一天下来,这个训法有了效果,马乖了很多,不但让骑了,也听人吆喝了。三天过后,马就能听懂嘚、驾、喔、喻了。从此,也开始和村民一道建设美好的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