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右腿骨折,已有小半年了,骨缝长的并不怎么好,医生说需要多锻炼锻炼,有助于恢复。于是,我带着妻子到工人村附近的田间去散散步。好久没有出来了,心境豁然开阔了许多。我看到在原来的一片荒田里,已经建起了一排排农家小院。那些楼房宽敞整洁,大都有一片不大的院落。小院外,狗儿爬在门口,三两只散养的鸡在菜园里觅食,散发着宁静和安逸,时间也仿佛放慢了脚步。我对妻子说:“咱们要是能够租个这样的小院住多好!” 妻子笑笑说:“这有什么好的?你不是没有住过!” 我没有回答,却瞬间回忆起过去。也许,正是因为在这样的院落里生活过,我才有别样的情怀,总是能够激发我回归田园的渴望。 记得小时候,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是敞开的,还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院落,有的只是用土坯在院子周围砌起土墙。在我记事的时候,家里建起了三间青砖瓦房,没有院墙,这在村里还算是不错的。院子里长着几棵梧桐树,夏天时候,浓浓的树荫遮蔽了半个院落,在树下铺一张凉席,就可以纳凉了。到了秋天,秋风一吹,落叶纷纷飘落,时常看到母亲拿着笤帚扫着院落,扫着扫着,整个院落光滑了许多,也明亮了起来。那些泥土由于长年的踩踏,已经泛起了白光。可是到了下雨天,院子里便泥泞了起来,鞋底带起的泥土,进屋前要在门槛上磕一磕,门槛前也因此常常堆起了泥巴。尽管这样,还是会有些泥巴黏在鞋底上,弄得满屋都是脚印子。秋天掰完玉米,玉米秸就有了很好的用处。大人们先在院子周围打上木桩,然后用细长点的木棍,或竹竿,作为横木捆绑在木桩上,再把一捆捆玉米秸斜靠在横木棍上,层层堆放,这样就成为院墙了。到了冬天,既可以遮风,也可以取来作为柴火。每到做饭的时候,就抱来一捆,生火做饭。等到冬去春来的时节,那些玉米秸也快烧完了。就是有些烧不完的也要搬开,这样院落又敞开了。到了后来,日子稍微富裕了一些,就用红砖在院落四周砌起墙头,替代了那些秸秆,这才有了真正意义上院落。 我和妻子结婚的那年,家里盖起了二层小楼,也拥有了自己的院落。院子并不多大,但倒也舒适。那时,院落里打了水泥地坪,刮风下雨也不怕,倒是被雨水冲刷过后院子更加干净了一些。靠着院子东墙,我留了一长溜地作为花园,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有月季、粉豆子、菊花等等,都是一些农村常见的花草。每到春天的时候,它们成片成片地钻出了地面,绿莹莹的,颤悠悠的,花期一到,便又盛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给院落里增添了许多生趣,也给我带来难忘的幸福时光。粉豆子花的生命力是极强的,花期也很长。我记得粉豆子初长成的时候,花园里满地都是,稍长高一些,就显得拥挤了,常常是要剔去一些花苗,心里总是有些舍不得,看看这棵,看看那棵,最终还是要拣一些小的剔去。有些花籽熟透了,自然凋落在地,有的竟也重新发芽开花。这样,即使到了深秋,院落里还可以看到粉豆子盛开着花朵,一个个粉红色的小喇叭。在我家院子里还有两棵柿子树,那是早年父亲栽下的,一棵栽在花园里,另一棵栽在西边的花坛。我结婚的时候,柿子树已经长成,开花结果了。每年到秋天的时候,树叶凋落,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枝头,就像是一个个红灯笼。记得每次下班回家,看到了那些挂满枝头的柿子,就看到了家。 我老家的院落里,有些花草是结婚前栽的,也有一些是我自己寻来栽的。大华大爷喜欢养些花花草草,他那里最多的就是菊花了,有黄的,有白的,不仅看上去特别的秀丽淡雅,闻上去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我便请他帮忙剪来一些枝条栽在花园里,没想到当年秋天就开出了一簇簇菊花,整个院落飘荡着一股菊香。我的邻居,既是我儿时伙伴,也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我家的一棵葡萄树,就是从他家移来的。春天的时候,我用竹竿架起,让那些藤顺着竹竿往上爬,直到二楼栏杆,那些藤又顺着栏杆攀爬。又过些日子,长得更旺了,我把藤蔓用布条拴挂在栏杆上面。到了夏季的时候,葡萄树枝繁叶茂,也结出一嘟嘟葡萄,从屋檐前垂落下来,像是生活在葡萄架下,不必上楼,搬个板凳,就可以摘到一嘟熟透的葡萄了。 后院,是父亲和母亲居住的地方。院落里也种了柿子树和石榴树。石榴树是我比较喜欢的,每到秋天石榴花的时候,火红火红的,挂在枝头,霎时好看。而到了深秋,那些石榴成熟了,坠得树枝都弯了下来。熟透的石榴裂开了嘴,露出了颗颗晶莹透红的石榴籽,直让人觉得嘴馋。母亲最喜在院落里种些蔬菜了,比如辣椒、豆角、番茄、茄子、黄瓜、南瓜之类的家常菜。在院子里种的方便,也不费事,吃起来也方便,看看那个成熟了,顺手一摘,洗一洗,转身就可以做出一盘美味可口的菜了。 自从父亲因病去世以后,我就搬离了老家院落。来到单位工人村居住,也已经有五个年头了。这些年生活在六楼之上,我还是没有适应过来。这里没有院落,只有从一个房间,再到另一个房间。最为开阔的就是阳台了,也不过方寸之间。我曾经试图在这方寸之间找回一点点院落的感觉。今天春天的时候,找来了一个木箱子,填满泥土,在里面栽了几棵辣椒,结果没有长多高就死掉了。我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念相,保留着对于故乡院落的怀念和憧憬。 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情怀,回到院落里,回到我熟知的怀念的院落,就像一条鱼渴望回到河水里一样,不可遏制。 我对妻子说:“居住院落里多好,在花园种些花草,在门前的空地里种些菜,再养些鸡,……。” 妻子一边走,一边听我絮叨,回了我一句:“等你退休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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