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田间地头的洋槐树上便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雪白的小花儿。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儿,挨挨挤挤的万头攒动,争先恐后地灿然怒放…… 记得小时候,奶奶总是把我们弄来的洋槐花放在面板上轻轻地揉,然后拌上金黄的玉米面,做成馍馍放在锅里蒸。只一会儿工夫,丝丝的热气携着缕缕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一开锅,那黄里透白、白里泛绿的槐花馍馍,惹人喜爱。捧起一个咬上一口,甭提多美了!那清香,那甜润,混着淡淡的草味儿,诱着我们的食欲,我们总是吃得肚儿圆圆的…… 今年的槐花似乎比往年开得早些,“五一”未到,已是满眼雪白了。在东营工作的弟弟几天前就打来电话,说是“五一”回老家一起过节。对了,电话不是弟弟亲自打的,是侄儿阳阳打来的。他说奶奶,这次我可要一个人回老家,您可得准备好了好玩儿的好吃的。母亲明知阳阳说谎,也不戳穿,故作惊讶地说好好好,阳阳长本事了,我和你爷爷在家等着你呢。 母亲放下电话,扭头问我,明天都回来,咱吃点啥?我说鸡鸭鱼肉吃俗气了,不如吃个新鲜时令的。前些日子从网上学会了包槐花饺子,刚刚试验过一次,味道还真不错!母亲听我一说连连点头,好好好,就这样,又热闹,又亲香…… 我和妻负责采集原料。我们转遍村子周围的田边地头,专门采摘那些含苞欲放的槐花,又出菜儿,又有营养。快开败的不成,皮切切的,口感不好;刚钻骨朵儿的也不成,太苦…… 回家后先将槐花放到开水里一淖,然后用漏勺捞到清水中浸泡。一个钟头后,把槐花捞出来,挤净水分,一个菜团儿一个菜团儿放到菜盆中备用。接下来就剁肉馅儿。将绞好的肉末拌入葱末儿姜末儿咸盐味极鲜,翻来覆去地剁……差不多了,再将槐花团儿一个一个剁入肉中,最后搅入韭菜末儿,拌匀,饺子馅儿就成了。 弟弟妹妹两家六口儿大包小裹地进门后,家里就像开了锅。阳阳满院子疯跑,撵得鸡飞狗跳,鹅鸭拉稀。外甥喊过姥爷姥娘,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看起了动画片。妹妹弟媳忙着让父母试衣服。母亲边试边唠叨,又花钱,上次买的还没穿呢!父亲略微一试,便说好好好,大小正合适,就是颜色艳了些。 喧嚷了一阵后,一家人就开始下手包饺子了。父亲一直是个超然事外的主儿,领着阳阳到外面玩儿去了。叫鑫辉,她摆手不去,电视看得正上瘾呢!我们五六个青壮劳力在母亲的带领下,擀皮儿的擀皮儿,包饺子的包饺子,不一会儿就包完了。白嫩嫩的饺子像一个个小白鹅,肥嘟嘟儿的,安安静静地卧在垫子上。 “奶奶!爸爸妈,一条大鱼!”阳阳兴冲冲一头闯了进来,满脸满身都是泥。我们围近一看,只见他手里攥了一条两寸来长的柳叶儿鱼。父亲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只小球鞋。原来阳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小水沟里有鱼,三下两下脱了鞋子,便奋不顾身地下去了,稀里哗啦好一阵忙活,终于逮住了一条,撒腿就往回跑……母亲埋怨父亲看不住孩子,我们笑劝男孩儿不淘不皮实,我们几个不也是这么长大的么? 当热气腾腾的水饺出锅的时候,阳阳已换了衣服端坐在餐桌旁,紧挨着他的小姐姐。一盘盘槐花水饺丰润晶莹,白里泛绿,闪着银光…… “阳阳,啥馅儿的?”母亲问。阳阳吃了一个,叭嗒叭嗒嘴,说不知道。“鑫辉说说看?”鑫辉说是驴肉的。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最爱吃“河间驴肉火烧”。 吃着吃着,母亲突然叹了口气,唉……这么好吃的饺子,晟是没这口福喽!晟是我的儿子,去年考入“南农”,除了寒暑假,平日难得回来。上次放寒假给他爷爷奶奶带回一只南京盐水鸭,一只南农烤鸡,可把两位老人高兴坏了!逢人便夸,这孩子没白看了,走在哪里心里都装着俺们呢!不行不行,得给晟冷冻起一盘来,母亲念念自语。我和妻都说南京也有槐花水饺,说不定他早吃过了呢?母亲哪里肯听,到底还是冷冻了一盘。 唉,老人啊,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将儿女甥孙一个个记挂在心上,难以割舍,念念不忘,缺了哪一个心里也不踏实。 几间老屋,一方庭院,只是老家的符号。声声叮咛,一桌好饭,也绝不是老家的全部。老家啊,她是人们精神的家园,心灵的港湾,是子子孙孙永远的根!如这四月之槐花,虽平实无华,却历久弥新,总令人魂牵梦绕,回味无穷…… (陈爱民 山东省昌邑市柳疃中心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