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孩子们快放暑假的时候,我与师专时的两个同学小聚了一番。同学感叹道:“现在回老家发现,许多人都老的不像样子,而很多人都去世了……”
真的是如此。
一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背起行囊回老家看看,毕竟有一年之久没能见到父母亲的模样、听见那熟悉的乡音了。
大门紧锁,我那年近六旬的父母双亲仍然还顶着烈日在厂子里劳作。我把手从门缝里伸过去,摸索了一阵子,没能找到我儿时就熟悉的藏钥匙的地方。我傻傻地站在门口,过来一群孩子,大概有六七个,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不时盯着我看,我也看看他们,结果,我只认识一个。一恍若隔世的寂寥、孤独与凄凉之感袭上心头。
我双目无神,内心里如翻了五味瓶一样地苦苦做一些挣扎的时候,那群孩子停下来,站在邻居锁着门的大门口,说话声还没有停止。我努力静下心来听他们说话,一个矮个子的小女孩,用很夸张的声音、表情与动作在描述一条蛇:“你们真的没见过那么大的一条蛇!”另外几个男孩抢着在说些什么,声音却低了下去,他们没忘了朝我这边望望,因应该是感到诧异:“这个人是谁?”
贺知章的那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不自觉地就蹦出了我的脑海。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学习“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懵懂的年龄,那时,我们又何尝不像他们那样喧闹、炫耀,那说话的姿态、语音、语调……都是那样相似。
我幼时有一个玩伴,比我小一岁。有一天,我们在我祖母面前说起年龄的问题,他说:“不就是比你小一岁嘛!明年我就赶上你了!”祖母摸摸他的头说:“傻孩子!”我、他,还有我弟弟,在一起玩,常常吹牛,都在说自己的亲戚如何如何地厉害,我说,我的几个舅舅都买了三轮的机动车搞运输。他急了,说他的舅舅买了癞蛤蟆车、青蛙车,那架势就差飞起来了。几年以后,我们再谈及此事,他有些难为情:“我那时候是吹牛的。”
如今,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堂妹本来骑车去邻村的下车点去接我的,已走到了半路,又想起来打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说,已经打的回来了。从村头有一个人骑车过来,那个我认识的小男孩大声跟我说,是我二叔回来了,走近了,他连说看错了。
孩子们都走开了。又有两个男孩跑过去,在大声地讨论,像是去商店买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我见过,有点印象,是我的小学同学的儿子。嘴馋正是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的特点,我不也是在这样大的时候,把零花钱都送给了村头的小店吗?
见到了堂妹,我跟她说起这些孩子,整天在外念书的她,也说不太认识。晚上,二叔根据我的描述一一跟我介绍,这大都是我儿时的玩伴的孩子。他跟我说起,有许多我认识的人,都先后离世了,有的甚至正当壮年。
什么是家乡?白岩松说,就是年少时天天想离开,现如今天天想回去的地方。人无论身在何处,永远忘不了的是我们的根。
但是,故乡已经是变得今非昔比、面目全非了,而留在我们记忆中的仍然还是原来的样子,现实与记忆的反差,让我们感到岁月的无情,人的无能为力。
我的童年早已远去了,现在我的读中班的女儿会经常说:“我小时候……”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故乡,我们已成了客,在他乡,我们永远是游子。我们可以感同身受的去想象那些流落海外的人——故乡永远只能在梦中去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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