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非常喜欢鲁迅先生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每每读到这篇散文,先生饱蘸深情的笔触下流淌出来的那些充满童趣的文字,生动记录了先生在百草园这片狭小的天地里,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快乐童年时光的情景,触景生情的我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我的童年时代。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度过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我,刚好躲过了那场令国人刻骨铭心的三年自然灾害,因此我的童年是在在糠菜半年粮的生活中长大的。那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各家各户都是一大群孩子,因此小时候的我自然也就缺不了玩伴,每天三五甚至十几个同龄的小孩子凑在一起,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了。当时的农村还是大集体,各家的大人白天都被集中在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自然对我们这些孩子也就无暇顾及。因此疏于得到父母呵护的我们基本上就是被家长采取一种放养的方式养活着。还没到上学年龄的我们天一放亮,就急匆匆地从家里窜了出来,来到村子一片稍显空旷的场地里,找到自己平时要好的玩伴,一起疯玩到天黑才像归巢的小鸟陆续回家睡觉,有时大人不来找还不回家。在疯玩的过程中,有时饿了,便回到家里拿上一块大人事先预备在大锅里的凉窝头,然后从咸菜缸里捞上一块咸菜,急忙又从家里窜出来,就一口鲜菜,啃一口凉窝头,就这样边吃便又加入到小伙伴们的行列里,然后乐此不疲地继续疯玩。 当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我们这些孩子对自己的大人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奢望。为了满足自己渴求快乐的欲望,充满好奇心的我们只能走进户外的自然环境里就地取材,碰到什么,就玩什么,一年四季,根据季节的特点,变着花样来玩,从不重样。春天里爬树,放风筝,荡秋千,采野花;夏日里,游泳,戏水,捉鱼,玩泥巴,挖野菜;秋季里,玩纸包,捡柴火,挖仓鼠窝;冬日里,溜冰,捉迷藏,在地上玩跳房子游戏,跳绳、踢毽子等。总之,置身大自然这无比宽松自由的课堂里,我们这些孩子便像出笼的小鸟,无拘无束地自由行走在田野里,畅游在池塘河湖中,满世界都是叫不上名的野花,野草,野菜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庄稼地,它们用灵动的颜色灿烂着我们童年纯真目光。天上白云悠悠,水中鱼儿嬉戏,没有大人的管束,我们这些孩子的性格也像那些野地里生长的植物,内心涌动着,澎湃着一股野性的力量,天不怕,地不怕,有的只是一股不服输的胆气和豪气。在差不多四五岁的年纪,我们大部分人便学会了爬树,游泳,没有老师,也不用大人来教,全凭个人的即兴模仿。记得小时候常看一部电影《小兵张嘎》。电影里嘎子的形象成了我们心中的偶像,生活中的我们经常学习和模仿电影中嘎子活泼顽皮的举动,嘎子上墙,爬树,摸鱼的本领,就这样被我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些本领对我们一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我们在自学这些本领的过程中,充分释放了儿童活泼好动的天性。 大自然是一本生动的教科书,只要走进这本教科书,里面丰富而生动的内容是所有文字教科书所无法比拟的。虽然在哪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我们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我们还是向大自然这本生动的教科书学到了许多后来在书本上不曾学到的东西。历经春夏秋冬,从家到村外的田野,距离虽然不远,但自然界充满的野趣用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了我们纯真的童心,让我们沐浴着和煦的春风,感受人间的美好;经历着炎炎夏日,历练生命的意志;体验着曼妙的秋光,享受着丰收的喜悦;抵御着凛冽的寒冬,接受着生活的考验。现在想来童年的经历实在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让现在已经开始享受小康生活的我们当年的那些玩伴相聚在一起时,时常回忆起我们童年的那份共同的经历,总有一种生命的感动涌动在心中。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我们这些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普通人家孩子从学会走路的那一刻起,从挣脱大人怀抱的那一刻起,几乎就将自己完全投入到自然的怀抱里。我们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会撒娇,我们也没有现在的孩子长得水灵、干净、好看,但我们从记事起,就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也感受到了父母的辛苦,从小就学会了开始分担父母的忧愁,从来不向父母提一些额外的享受要求,还为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如此的生活环境使我们的生命也变得格外地顽强。小时候的我们,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情,大人也不是特别地在意,只要坚持抗几天,就自然痊愈了。实在抗不过去,顶多大人领着到村卫生室花几分钱,买几粒药片吃,或花几角钱打一两针就好了。平常疯玩的过程中,磕破头,割破手更是常事,但我们都是咬着牙,用树叶或野菜汁,涂一涂,用不了几天就痊愈了。至于现在流行的住院输水,几乎是看不到的。记忆中那时的我们只要有口饭吃,有点水喝,就会活蹦乱跳,个个像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中六小龄童扮演的孙悟空那样活泼好动。在这样的生活状态里,我们这些得不到父母太多呵护和溺爱,同时也缺乏生命营养的孩子却像盐碱地里的野草野菜一样澎湃着生命的激情,无忧无虑,快乐地生长着。 都说生命是高贵的,但高贵的生命并不只是诞生在富贵家庭和优越的环境里才能富有高贵的气质的。小时候的我们,虽然没有生长在贵族之家,没有享受优渥的生活待遇,但我们的童年却与美妙的大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投入田野怀抱,在清新的田野里,经历着春日的和风,夏天的酷热,秋日的清凉,冬天的寒冷,用幼小的心灵体验着,感悟着岁月在季节轮回交替中给生命带来的那份微妙的变化,让心灵沉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带着童年的天真与好奇,想出各种花样的娱乐方式,去消融内心的寂寞与孤独,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老师在身边的释疑解惑,只是用纯真的童心慢慢去测度着眼前的世界,倾听大自然的教诲。内心不时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正是看似这些天真幼稚的想法让我们对眼前的世界有了最初的认知,这些认知犹如精神的汁液渗透到我们的记忆里,陪伴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并成了我们人生最值得留恋的一份温馨而又宝贵的回忆。 童年的记忆虽然成为遥远的回忆,但它却像一杯茶,于淡淡的香气中,散发着一点苦涩,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总有一种生命的感动萦怀。没有优越的环境,就像野地里的野菜和野草一样,我们的童年在自然的环境里顽强地疯长着,快乐着。生活原本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刻意的修饰与伪装,轻轻松松,让自己的生命融进自然和现实,快乐和幸福自然就会水到渠成。反观今日社会现实,汹涌的市场经济大潮,先进的科学技术,让人们的目光过多地倾注到物质幸福的追求上,从而让人们偏离了寻找生活意义的轨道,只满足于物质刺激带来的生理快感,从而抛弃了生命的真实价值和精神意义。由此看来生命还是自由一些好,不要人为地给它套上枷锁。鸟儿的天堂在辽阔的天空,再富丽堂皇的笼子对它们都是一种约束。今日的孩子们虽然享受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并源源不断地得到父辈的关爱与呵护,但他们却失去了生命的自由,在父辈目光的注视里,从小走在成人意志设计的人生轨道上,在这种圈养的方式下,他们虽然衣食无忧,生活条件优越,但与生俱来的那种生命能力却大大缩水,一旦面对人生的挫折,出现问题自然也就是难免的了。 怀念童年,感念那段宝贵的生命经历,带给我终生不尽的受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