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眼巴巴地盼来了年,三十晚上直接不想睡,要守岁玩,大人吃不消,连哄带骗把我们孩子吆进了被窝。
初一凌晨,老早不三就把枕头下面放的云片糕悄悄拿出来吃了,记住父母关照的话,假如不吃糕,就不作兴开口讲话,要图顺遂;吃了,嘴里就甜了,嘴甜就不“锅边锈”了,就肯喊人了吃了糕,步步登高了。
天才麻花亮,就忙不迭地爬起来了。年前刚洗过“元宝澡”,身上还有胰子香味,穿上新衣、新裤、新袜、新鞋,戴上新帽,拉开门就朝街上溜。大人喊:“吃过圆子再走!”人已经跑出去八丈远了,反正口袋里灌的花生、瓜子、蚕豆,饿不着,再说了,还“年饱子”——望望香喷喷的肉啊鱼的,肚里想吃,嘴里不得下去。
大街上,家家户户门上贴的对联,地上全是子夜“抢头炮”放的爆竹碎屑散片,不少门口已经点燃了高高的宝塔香,在敬天地,香烟缭绕,香味扑鼻,香飘街巷。
大年初一不作兴串门,就从东头跑到西头,从这条路穿到那条路,刚刚看到过去的一行人,一会儿迎头又见到了,街还是那条街,巷还是那条巷,其实就是人看人。
中午了,恋恋不舍回家了,家里的饭菜都是现成的,热热就行了,新大年头是不能煮饭、做新鲜菜的。鱼放在桌上不吃,做样子,“余”在那里;肉没有骨头,三十晚上早就拣出来吃了,怕小孩子不懂事,说“骨头,骨头”的,忌讳。我们最多吃两筷子,就不动了,大人非要让再吃个把包子,生怕饿了哪里。饿得着吗?不是还有花生糖、炒米糖、交切糖、芝麻糖么!一张嘴吃不过来的。
下午逛街,会看到人坐在太阳下兴致勃勃地敲锣鼓家伙,“七格隆冬锵锵锵”;会看到“荡湖船”,“花担子”,“河蚌精”,“踩高跷”,“打连笳”,舞龙舞狮,送麒麟;会看到“捏泥人”,“吹糖人”,“拉洋片”,“玩杂耍”;还可以跟在大人后面,去看戏、看电影、听扬州评话。那时没有电视、电脑,娱乐活动并不少。
晚上,晚饭吃得早,不许点灯,据说这样夏天就可以没有蚊子了。睡在床上睡不着,巴望着初二出去拜年,能拿多少压岁钱。
拜年有讲究,舅舅为大,先到舅舅家。拎着茶食,进门看见人就喊:“恭喜!恭喜!”红包到手了,少则二角,多则四角,逢双数。一来都是沾亲搭故一大帮,是老表们聚会的好机会。
初三、初四拜姨娘、伯父、叔父、姑母家的年,跑的热闹,玩的开心。
初五,财神日子,半夜里就起来放鞭炮了,希望遇到财神老爷,闷声大发财,斗大元宝滚家来。
春节五天,不扫地,地上的瓜子、花生壳子等,只稍稍归归拢,堆在角落。等到扫的时候,要从门口向里扫,不能把财向外赶。
五天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年气、年味却要延续好长一段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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