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山村,在艾山脚下,村子南边是一条很大的龙凤鸭河。村子呈北高南低状,从山下流下来的泉水,和家家户户流出的废水,零零总总的交流在一起,先从村子的东边流出村庄,在村庄前面汇集成一个大的汪塘,等汪塘蓄满时,那多余的水才会通过小干渠,流进离汪塘不远的龙凤鸭河。
汪塘不深,最深处也只有两人深,我们叫它“淹子”(就是在汪塘中央最深处),其余的地方大都米把深,过去,水浅的地方都长满了野蒲,和零零星星的芦苇。
那年冬天,在父亲带领下,(那时,父亲是生产队队长),翻修了汪塘。挖出蒲根,芦苇根。过了年后,又和牛叔他们,到骆马湖,买来了藕种芽,一节,一节埋在汪塘周边。三、四月间,汪塘里便有尖尖小荷叶冒出水面。到了六月间,大大圆圆的绿荷叶就已盖满了大半个汪塘。那时,还是生产队,汪塘里的荷叶,我们小孩只能看,是不能采摘的,那有专门人看管,邳城酱园店的职工,经常过来买荷叶,用来包酱菜。
几年过后,那曾经娇羞的粉红色的荷花,便和铺天盖地的大荷叶,溢满了整个汪塘,像最成熟的少妇一样妩媚迷人。汪塘从那时起,便有了叫粉荷塘的名字。
粉荷塘的北边,是一大片平整大场,那是农忙时的打谷场,白天在上面晒麦子,晚上便是我们小孩子们睡觉、撒欢的天堂。睡觉前,人人都跳到荷塘里采几张大荷叶盖在身上,闻着微风送来的一股股,淡淡的荷花香,看着满天的星斗,那香甜的梦最长……
等我大了,我的初恋,也是在陪我长大的,迷人的荷塘边开始。那时,我每晚都到荷塘边吹笛子,清脆悠扬的笛声,和诱人的荷花香,总能迎来村里好几位漂亮姑娘。终于我和其中的一位,长的像荷花仙女一样好看,叫荷花的姑娘恋爱了,每晚,我们都在这接天的荷塘边,醉人的荷花香里浪漫缠绵。
那年,邳城乡政府里,有人看中了这块久置不用的空地大场,便疏通了关系,在这荷塘的旁边,造起几大排大厂房,拉来了农村人还没见过的新机器,起了个美名叫粉荷塘淀粉厂。专门生产玉米淀粉,山芋淀粉。从那机器“隆隆”转动之后,便有闻起来酸酸的水流,从厂房里流出,日夜不停地灌溉着粉荷塘。
也是那年,我心爱的荷花,因为给他有残疾的哥哥换亲,理性的我们忍痛了分手。她成亲后,我也带着一颗伤透破碎的心,离开了,生我养我,但不能给予我幸福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到离家遥远的大城市里拼搏。
年节时,回老家过年,听娘说,自从荷花嫁走之后,那满满的一汪塘粉红色荷花,就不开了,整个汪塘耷拉着少气无力的小荷叶,那满天碧绿的荷叶,也不见了。
第二年,整个汪塘连调皮的鱼儿都不见,汪塘成了一滩死水,从水底钻出一个一个小气泡泡,酸臭难闻的味道整天飘荡在村子里。村里很多人被这怪味道熏坏了脸上的笑神经,都不见了笑容,只有那淀粉厂老板的笑脸,还像粉荷花一样,常年盛开。
别了,荷花,别了那一汪风姿妖冶的粉荷塘。
那远去的粉荷塘,远去的荷花,在我心里永不凋谢,永远陪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