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改革开放之初的事。那时候我刚到部队上,在湖南的长沙市。一个星期天早上,我到市里办事,路过一家新华书店,看到门前排着长长的队,如同一条“长龙”,这“长龙”引起了我的好奇:书店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这么长的队伍呢? 我当然知道书店是卖书的。过去我也曾逛过书店,但那是在县城的小书店里,常见的就三五个人,比较冷清,且人多在里面闲逛,真正看书和买书的不多。如今看到这书店门前,排着长队,着实令人兴奋。既是“少见多怪”,我不由自主地就跟上了“龙”尾,慢慢往前挪,由上午一直排到中午,终于挪到柜台跟前,往里一看,琳琅满目地,摆满各种中外文学著作,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排了一上午的队,总不能空手而出。犹豫之下,急匆匆地在目光所及之内,挑了一套《希腊的神话与传说》(上、下册),因为神话与传说,对年轻人有吸引力。另外,还要了一套《安娜·卡列妮娜》(上、下册),又因为这是一个好听的女人名字,所以同样吸引着当时还很年轻的我。 当我恍恍惚惚,手捧着书本走到书店门口时,一位老者拦住我问道:“小同志,买了什么书?”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您给看看。” 老者接过书本,看过书名后把书还给了我,兴奋地说:“都是世界名著啊,好久没看到了!”看着老者有点激动的样子,我就感觉到,这书没白买。 这是一次难忘的买书经历,它的难忘并不在于排了多长时间的队,也不在于新华书店门前,那人头攒动的景象今已不复存在,虽然那样的景象让人难以忘怀,但更令人难忘的,是经历了那次买书之后,我对阅读的选择,有了新的视野。就拿苏俄文学来说,之前,我所知道的 ,有高尔基,他的《海燕》是我们曾经背诵的。另外就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他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激励过多少社会主义的建设者,为了不虚度年华而努力奋斗着。读他们的书,我们区分得了好人和坏人,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而读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对书中主人公,我就很难把她定义为好人坏人。我同情她的身世,但对于她背叛自己的丈夫,我又不是很理解。这样的矛盾一直在纠结着我,使得我不得不对自己的人生,作些严肃的思考。 由托尔斯泰,我逐渐又知道俄罗斯文学史上,还有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理、契诃夫、屠格涅夫等,他们都是俄罗斯伟大的 或诗人,他们的作品曾经影响过许多我们中国人。我还知道俄国有大、小托尔斯泰,大的是列夫·托尔斯泰,除了《安娜·卡列妮娜》,他还创作了《战争与和平》,是一部史诗,此外还有《复活》等,都是世界文学史上的名著。小的是阿·托尔斯泰,代表作是《苦难的历程》三部曲,也是有些名气的,但比不上大的托尔斯泰。 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买书经历,它打开了我的阅读视野,使我在阅读上,能够作出更自由的选择。 当年排了一个上午队买到的两套书: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是周扬、谢素台的译本,繁体竖排;斯威布的《希腊的神话与传说》,是楚图南译的插图本。两套书都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它们至今仍摆在我的书柜里,占在显著的位置上。它们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我仍然十分喜爱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