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重症残疾人,平时就靠着两只变形的手,将一双瘫痪纽曲的残腿麻花一样地缠绕在胳臂上,这样支撑着身子,用臀部在地上磨着,沿街“行走”着乞讨。你有着一张污垢纵横的面孔,一身稀烂肮脏的衣物,面前放着一只破旧的搪瓷杯,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散发的怪臭味。在路人眼里,你是一堆没有尊严的移动的垃圾。是的,你矮小得不足六十公分;你卑微得如同随风飘零的枯叶;你的身上总是承载着怜悯、鄙视、厌恶、甚至呵斥。 或许,你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人们对你的看法,但是你已经习以为常。就这样,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每天风雨无阻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匍匐于人们的脚根之下,乞讨着一个两个带着些许体热的零币。晚上,你将天当房地当床,卷曲地倒卧在街边墙角,或桥洞底下,微闭着眼睛一遍一遍计数着天上的星星。 说实话,人们真的不愿看到你这样卑贱地行乞,你这样的情形,多少是对人类尊严的讽刺,是对生命和人性的亵渎。然而,你顾不了这些,或许根本想不到这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待在孤老院,收容所?至少那儿有吃的和住的。难道,你是在追求某种程度的自由或散荡么? 有一天,你从许多路人的言语中听到“5.12”汶川大地震的消息,你从人们的神色中和语气上得知灾情的巨大,伤亡的惨重……你听着听着,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窜动,你那早已麻木僵硬的感觉神经开始不安地颤抖,布满眼垢的眼角涌出一些潮润的光泽,你垂下了蓬发垢面的头,你的嘴在不由自主地嗫嚅着,想说什么? 不久,你看到街道上和大厦的门前渐次出现一些赈灾募捐活动的场面,许多人排着长队,神情凝重地往一只红色纸箱中投入50、100、500、1000……多少不等的钱钞。 你忘记了今天还没有吃一顿正经的米饭,中餐是从垃圾桶里捡到的半个馒头。出于某种亢奋,出于从未有过的感动,出于内心深处生命的呐喊,你用双手撑起身子,缓慢地往捐款箱前挪去。 募捐活动的工作人员以为你是来乞讨,很多时候你是这样做的。有人要把你撵开,也有人要塞给你一些钱,让你到别处去。 你第一次急红了脸,第一次摇着头拒绝人们的施舍,你固执地爬到募捐桌前,高高地昂起污秽的脸,大声而清楚地喊道:“我来捐款,请让我捐款!” 现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空气在此刻凝固了数秒钟。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地望着你,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女孩子眼含泪水将那只红色的纸箱搬下来,放在了你的面前,你闻到一股高级化妆品的清香,那张娇丽的带着甜美微笑的青春的容颜离你是这么近,几乎碰到了你的额头。你有些晕眩,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张漂亮的异性的脸蛋,这张美丽的脸蛋正神情专注地将微笑奉献在你面前,你知道,这笑容是属于你的! 你慌乱了好一阵子,好一阵子之后,你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做什么。你用纽曲的手,举起那只破旧的搪瓷杯,把十几个硬币清脆地倒进了募捐箱。 你抬起头,从所有人的眼中读到了尊重和感动!你忽然发现,蓝天原来是这么崇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