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杨梅满山甜”。

六月一到，杨梅又红了，我和几个喜好游历山川和美食尝鲜的文友，便又开始寻思去哪里寻新鲜的杨梅了。一番搜索，目标锁定了浙江仙居。因为，仙居有“中国杨梅之乡”的称谓，人工栽培已有1300余年，野生杨梅更有7000余年历史，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云：“闽广荔枝、西凉葡萄，未若吴越杨梅。”上山采杨梅，是仙居杨梅节不可或缺的一档主打节目。

这里，有十多万亩的绿色杨梅基地，一条百里长的杨梅长廊，而且仙居杨梅成熟早，以荸荠种和东魁品种闻名，尤其是东魁品种，色泽艳红，果实圆整，果大核小，肉质细嫩，汁多味浓，香甜可口，又称“乒乓杨梅”，是仙居近年来的金名片，被严济慈先生誉为“仙梅”。古人曰：“日啖杨梅三百颗，不辞长做仙居人”，说的也正是仙居杨梅。

仙居有很多的杨梅观光采摘点，现在都已满山红遍。我们一行从仙居的神仙居山庄走出来，来到一处名为东魁的山脚下。上午8时半，天闷闷的，云厚厚的，天气预报说有阵雨，可只落下来一阵蒙蒙细雨。为防止林中毛毛虫的侵咬和杨梅汁液的污染（染上后无法洗净），大家都穿上深色的长袖衣衫，更觉闷热不爽。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就干脆脱掉了外套，就一件白衬衫，感觉就不一样，爽快多了。

我们盘山而上，放眼那漫山遍野、依山傍路、错落纵横，一望无际的杨梅树海，无不感叹仙居是个金玉满堂之乡，无不被那杨梅树海所构成的自然画卷之气氛所陶醉。刚被细雨滋润过的杨梅树海，空气里满是甜香。在日光照耀下水雾冉冉，枝叶上水珠闪动，压满枝头的杨梅，更显得紫浓饱满，甜汁欲滴，我真有点熬不住要去咬上一口的冲动。

我边走边听，果农介绍杨梅的成熟过程，说是从绿色的青涩中，喷出一点红来，在尖端的一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染遍了整个圆圆小小紧绷绷的果实。它小的如桑葚，大的如李子，因为它的纹理不同于苹果梨子那种脆性果肉密集，而是从核的上面，开始均匀地向外延伸着一根根的红色小肉棒，那棒的颜色依次由淡变深，由浅红到深红，在最外面是一个圆溜溜红得发紫的头，正是这些数不清的像火柴头一样东西，组成了杨梅的麻麻密密的表层，同时因为充满水分的肉棒的长短一致，这些半径就合成了一个个标准的圆形。于是，杨梅就一个个圆滚滚的挂在绿叶间，等待着和我们的缘分了。听着介绍，我想起了余秋雨先生在《文化苦旅》中，有一段写到杨梅熟时，村中小孩扒在树上吃杨梅的情形，令我直看得口舌生津，馋虫顿生。

这时，我放眼向远处望去，青山叠嶂，连绵不绝，山坡上全是杨梅林，就如欧阳修所描绘的“灿烂繁星绿叶间”般，远远看去，翠绿中红霞笼罩，红得灿烂，紫得发亮的杨梅轻盈地在枝头跳着舞，饱满的、漾着蜜的杨梅，会迅速地勾起我亲近它的渴望。

我沿着石阶向山坡上攀登，一会儿就进入杨梅林中。杨梅树蓬蓬勃勃的枝桠，伸向四面八方，每根枝条上都挂满诱人唾液的果子——玛瑙般红润，乒乓球般大小的“仙梅”，鲜艳夺目。一颗颗杨梅，清清爽爽地嵌在绿叶里头，未熟的是黄色，半熟的是浅红色，再熟一点就是大红，熟透了的自然是红得发紫，满树的颜色炫的很，煞是妩媚可爱，醉眼又醉心。按规定，每人出了30元一张门票后，可以随采随吃，吃多少都不要钱。那末，什么样的杨梅才是最好吃的呢？

开始，我拣最大最红的采。内行人告诉我，红得发紫的杨梅，采下后不能长时间存放，现吃最鲜美。我试着比较，果然如此。对于杨梅，我并非特别爱吃，因为总觉得它有点酸，不太合我的口味。我将采下的杨梅放在手心里轻轻揉一下，除去附在上面的一层淡黄色的绒毛。我怕这种吃法不够卫生，所以每吃一颗都必定用“湿手帕”卫生纸擦干净。据当地人的习惯，吃杨梅时还可将核（属凉性）一起咽下，并说这既可达到冷热平衡，又有利消化。可我不敢。

“吃吧，这里的杨梅是天然果实，全程均采用绿肥和太阳能杀虫灯，且山林没有污染，空气纯净得很，雨露阳光都是杀菌的，可谓是真正的绿色生态健康食品。山农吃杨梅从不清洗，你吃了也没事的。”

导游说着，随手折下一串杨梅，摘下一只沾露带水的杨梅让我尝，他自己也含了一个，吃的津津有味。我一只杨梅入口，红红的汁水在嘴巴里蹦溅开来，满嘴都是混合着青草味的杨梅独有的酸甜，真爽！

杨梅因其形如水扬子而味似梅，故名“杨梅”，据《江浙沪名士特产志》记载，仙居是杨梅的主要产地之一。我年过六十，杨梅不知吃了多少，但在杨梅果园采摘杨梅，大饱口福，这可是人生头一回！此情此景，令我难忘：眼见的是白色杨梅，似“雪融火华骊珠冷”；紫色杨梅，如“栗起丹砂鹤顶殷”；嘴里品味着似酸非酸，甜中带酸，甜而不腻，润津开胃的山上珍果，其味只可意会，实难言喻；心里想的乃是有关杨梅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文人墨客的诗话以及各朝风流……

尽情地吃的时候，终于叫出声来：啊，我的衣服！白衬衫领上多处那鲜红的杨梅汁，很是显眼。又发现有人笑眯眯地盯着我呢！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犹如那满枝的杨梅……

梅子红时雨。突然，晴朗的天空没有任何预兆地飘落了几点雨来，赶忙提着一小篮子的杨梅，随意地扯几个长长的叶子点缀在上面，一路小跑着下山，借助着风，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陆游的诗一下子从头间冒出了出来：“丝丝梅子熟时雨，漠漠楝花开后塞。”

我一下子动情了，也想抒发一下，却无诗涌出，只能闭上眼睛，深深地，再深深地将整个天空吸进去……

一路欢声笑语，轻步走下岭墩，雨中回眸杨梅山，但见乌云低垂处，氤氲水气里，点点红杨梅，闪烁绿丛中。有关杨梅的优美传说，古人诗咏、慷慨赐惠、承包丰收……良久萦绕于我的思绪中。我想，这抑或是古人“夏至杨梅满山甜”诗情画意的底蕴所在吧？

杨梅苦短，放不起，好在吃不完可制烧酒。家里没断过杨梅烧酒，酒色澄红，泡在其中的杨梅，因因捐血过多有些白发。酒多是亲朋所赠，这次端午，我又抱得两大瓶回，可解一阵乡愁。有人泡杨梅烧酒时还加入适量佛手片，好似要助杨梅得道？制杨梅烧酒，需高度白酒，杨梅不洗，只摘叶去浮沉就行。杨梅怕水，遇水则坏。为什么只有杨梅烧酒，没枇杷烧酒，杏子烧酒？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杨梅酒可消暑，去湿热，《本草纲目》中说，“杨梅涤肠胃，烧灰服，断下痢，甚验。”李时珍真是时令达人！一部本草，万物尽收，他不是轻飘飘经过每个季节，每样水果，他是真的停步，深入水果本质。

据悉，近年来，仙居杨梅生产在政府的倡导和大力扶持下，得以迅猛发展。与此同时，以杨梅为原料的生产加工企业也应运而生。离开仙居的一路上，透过车窗眺望着山坡上丛丛杨梅树、红红杨梅果，我的心也沉醉着甜了一路。我也很高兴，总算享受了一把原汁原味的采摘杨梅瘾。

在仙居，除了杨梅外，还有黑红的提子、香甜的蜜梨、红彤彤的油桃及有“世界桨果之王”的蓝莓……时下的仙居，正等着你——旅友们前去感受一番吧！（ ：沈裕慎，上海市 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