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福田的时候，我经常到楼下一家福建小餐馆去吃饭。餐馆很小，只十来平米大小，是带小阁楼的那种，店员夜间就住在阁楼上。

它坐落在这个现代化大都市的一条小巷深处。因为相对来说价格便宜，那些租住在附近楼宅里的工薪族和匆忙赶路的行人通常就付上几块钱，随便吃点面食或稀粥，所以小店的生意还挺红火。

那是春末一个闷热的阴雨天，我坐在靠墙的餐桌旁吃中餐。小店墙上吊架里的那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着美国影片《泰坦尼克号》，我一边吃面条，一边抬起眼睛观望着电视。

旁边那张餐桌来了两个人，是母子俩，母亲看上去三十几岁，小男孩大约八九岁，他是由母亲背着来的。他伏在妈妈的怀里，嘴上一个劲的叫着要去找爸爸。我用目光瞥了他们一眼，心想这孩子也忐骄气了，这么大的人了又是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妈妈抱；这位做妈妈的也太溺爱孩子了。这样想着，我又埋头吃我的面条，不时抬眼去看电视里的杰克和露丝。

很显然，是影片里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以及男女主人公经典的爱情故事让我身边这个小男孩安静了下来，他坐在凳子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屏幕。小男孩单瘦，脸色有些苍白。年轻的母亲坐在儿子对面，默默地望着他。少妇只要了一碗米粉，服务生将米粉端上来的时候，她把碗推到儿子面前，轻声说：“乖，快吃，吃完了去找爸爸。”小男孩转脸看着妈妈说：“爸爸到底在哪里呀，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我都快十岁了。”也许是找爸爸的希望太渺茫，或者说电视里的场景更有吸引力，小男孩说完又凝神静气地看电视。

此时又进来了好几个食客，小店一下子便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先前那个坐着看电视的服务生起身去招呼客人，顺手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泰坦尼克号》从屏幕上倏然消失了。

小男孩立即扭过头去，以央求的目光望着那个关电视的小伙子。

小伙子并没有理睬小男孩，他在招呼客人入座。小男孩见服务生不理他，就鼓起腮梆，幽幽地看着妈妈。

服务生终于明白了小男孩的意思，板着面孔说：“客人要吃饭，不看了！”小男孩仰起小脸倔犟地说：“我也是客人呀，我要看，让我看嘛！我喜欢杰克，我喜欢听那音乐。”

服务生没再理他，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小男孩闷闷不乐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冰冷的电视机屏幕，两行眼泪悄然流了下来。

我抬起头，正要劝服务生打开电视让小孩子看。小男孩的妈妈一面用纸巾擦拭着儿子的额头和泪水汪汪的眼睛一面轻声对他说：“快吃吧，乖儿子，吃完了我们去找爸爸，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会给你买好多生日礼物，还有大彩电！”

小男孩依然眼望着电视机，嘟着嘴说：“我不要大彩电，我就要看杰克。”

母亲沉默地低下了头，眼睛有些湿润，表情很是忧郁的样子。

小男孩见妈妈不作声了，知道她又在难过，便赶紧乖乖地吃起米粉来，他吃一口米粉，又抬头痴痴地望一眼架子上哑默的电视机。

当我准备起身付账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小男孩那双枯萎的脚：他的一双脚的足髁已经畸形，这男孩原来是个残疾人。

我忍不住把服务生叫了过来，以商量的口气对他说：“小伙子，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这位小顾客的生日，你把电视打开吧，让我们大家祝他生日快乐！”

主题曲《我心永恒》又响了起来，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在这阴雨蒙胧的小巷里，那笑容像阳光下的花朵一样灿烂明媚！（谢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