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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于泥土的张望

时间:2011-09-26 13:06 来源:读者论坛 作者:青衫子 点击:
  想想看,一枝无所谓忧无所谓乐的牵牛,于一个夏季的雨天悄悄地萌芽破土,真个是欣欣然睁开眼,向着这个天下张望。天是灰的,雨是湿的,自己是如此的不起眼,以纤小的一枚绿跻身于天下,向着曾经的黑暗潮湿告别,将迎来暖暖艳阳天,寐于清凉星月夜,冥冥之

  牵牛羡慕蝉的鸣唱,一只只小喇叭随了风轻晃,可是怎么晃也晃不出声音来。


  一只燕子唧的一声掠过牵牛扎向灰空,像是讥笑牵牛的天真小执着。


  秋雨连绵,像是入了梅。雨水洗过了,牵牛的脸儿红一朵白一朵紫一朵,朵朵鲜然得要滴出水来。


  要说这水可是天然的,与牵牛脉管里的同出一源,熟悉的温度与味道里透出丝缕安然。


  同样的经历往往会由最初的新奇变为麻木,比如这雨连绵。牵牛打了个哈欠,晃晃身子,抖落身上的雨滴,看它们落到粘湿的地面,以平滑的节奏慢慢渗透到壤食的脉络里,汇集成泉。


  蚂蚁早早地窝在窝里沉睡,这会儿瞅着雨停,悄悄地出来拣块高地晾晾身子。它望了望天,眼前一片晦涩,像张老学究的脸。


  牵牛想喊蚂蚁上树来玩儿会儿,可是喊不出声。它晃晃身子,把雨滴滴在蚂蚁身上,看它惊慌失措地朝窝里逃。咯咯咯,牵牛在心里给自己配音。


  受了愚弄的蚂蚁半途而返,像是得了某种感应,沿着树身的鳞片沟壑翻山越岭,径直来到牵牛身旁。瞅了瞅牵牛的嫩脸,愣了愣神儿,爬到牵牛身上,闻嗅它的芬芳。牵牛想惊叫,非礼呀!可叫不出声来,恨不能像千手观音一样长出许多只手把它揪下去。蚂蚁一鼓作气爬到牵牛的小喇叭里,想弄些粉搬回去。可惜花粉沾了雨水,花蕊里还残存着一泡水,蚂蚁怕落水湿身,悻悻然转身而归。


  蚂蚁下去了,牵牛继续自己的冥想张望,找寻关于鸣唱的现实路径。


  以己之无比他之有是一切烦恼的根源。牵牛便陷入这样的深水里,摸不着上岸的那根稻草。


  比较总是从相近相邻的参照开始。牵牛便是归于这样的比较里,它把这种比较看作自然而然的然也。


  说来也是,又有多少活物能够既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呢?


  牵牛的烦恼始于一粒种子,这是然,只是这然从来不是一个始端,也不会是一个终端,它是自然而然的一个链条,足以久远到无限无源的浑沌里浑然不觉。


  不问来处便是一个相对的始端,比如那颗牵牛种子。


  始于相同相似来处的比较便是一个相对烦恼的始端,比如牵牛与蝉的比较鸣唱。


  牵牛自认为与蝉来自同一片壤食,而且牵牛比蝉还早一段时间露出地面。


  想想看,一枝无所谓忧无所谓乐的牵牛,于一个夏季的雨天悄悄地萌芽破土,真个是欣欣然睁开眼,向着这个天下张望。天是灰的,雨是湿的,自己是如此的不起眼,以纤小的一枚绿跻身于天下,向着曾经的黑暗潮湿告别,将迎来暖暖艳阳天,寐于清凉星月夜,冥冥之中的指引如此神奇,费解,不由得它不合掌感恩。


  太阳的普照里,牵牛天天长大,叶子一枚两枚,茎蔓一拃,两拃,忽然它发现再长不高了,其实不是长不高了,是身子过于柔弱,难以支撑自身的重量。于是,它匍匐,延展,以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绽放,芬芳属于自己的味道。


  一天夜里,身旁的泥土传来抓挠声,地母像是患了相思,向天公张望奔驰。啪的一声,一个丑陋的怪物破土而出,就在牵牛的身旁,牵牛吓了一跳,心里要喊出声来。它见那个怪物朝着附近的柳树爬去,上树,静卧,像一只怪异的瘤。


  第二天清晨,牵牛发现那只怪物待的地方剩了一只空壳,不远处一只长了翅的蝉附于树干上。太阳晃眼亮,牵牛迎着阳光抻了抻身子,猛然间,树上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唱,浮尘在阳光里舞蹈起来,和着蝉的节奏。原来它会唱。


  牵牛的心里滋长出一种向往,向往鸣唱,想用自己的声音编织成一匹匹五彩云锦,一直延伸,延伸到遥远的云朵,太阳,星月,银河。这成了牵牛的梦想。


  一个夏天,它拼命地长,恣意地绽放,想以无数的小喇叭成就自己的梦想。蓝的白的粉的红的,各色的小喇叭开成了一片海,却依然没有一只可以鸣唱。白天不能,夜里不能,晴天不能,阴天不能,风摇不能,风止不能,而这一切一切的境遇里,蝉依然想鸣则鸣,当唱则唱。


  有的能,有的不能,能与不能,何所然?牵牛的哲学诞生了。牵牛的哲学是实用的鸣唱哲学,无关其他。


  没有谁能告诉它何所然,没有谁能告诉它如何才能如蝉般鸣唱。


  高度的差别么?


  牵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是呀,那个怪物在地上的时候不会唱,到了树上起了变化,才会鸣唱的,如果自己也到了树上,是不是也能鸣唱呢?


  这个想法简直太棒了!牵牛在心里差点儿笑出声来。


  牵牛调整枝蔓的心向,向着那棵柳树努力攀爬,一寸两寸,一米两米,它终于爬到了树上,在枝叶间绽开了自己的小喇叭。却依然唱不出声音来。


  无法鸣唱的牵牛依然在攀爬向上,在这个秋天里,向着深秋的旷野张望,找寻属于自己的鸣唱路径,不倦不止。


  是的,它无法鸣唱,可是它发现,眼前的旷野有着新的镜像,远不是匍匐地面时三米五米的平面图,而是凹凸有致的立体雕塑,远不是一种颜色,一种状态,它看到了碧青的玉米,艳黄的向日葵,挂了青红枣子的枣树,抚手轻笑的宽叶法桐,流水潺潺的沟渠河流,摇头摆尾的游鱼鹅鸭,绿树环绕的村庄房屋,夕阳西下时的炊烟袅袅,晚霞如锦。


  牵牛释然,心渐渐归于平静。这时,它发现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往日那截死去的木桩,于不经意间长出一些蘑菇和木耳来,像是一些黑白相间的花朵,于风中微笑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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