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东白山,满怀敬仰,总觉得它离天最近,充满神性。
秋天,一个天高云淡的下午,我来到了东白山,背着相机,孤身驾车走进了这方能听到天神昵喃的圣地。我想用我的眼睛去探究东白山的神秘,用镜头去记录东白山超凡脱俗的神韵。
从车上下来,风强劲。虽说是秋天,南方大地依然热得像盆火在燃烧。但在东白山上,就算太阳离地很近,你也丝毫感觉不到炙热,强劲的风,倒让你能深深体味到秋天的凉了。
山高,天显得蓝,没有丝毫的杂质,如碧蓝的大海。云也更显白,一丝丝,一缕缕,一团团,如雪,如霜。
山高,风急。劲风让你在东白之巅,看不到高大的树木,有的只是沉默上千年上万年的巨石。这些巨石,形状奇异,傲立于天地间。我从来没把这些巨石当做是一些凡俗的山石,总觉得这些横空出世的巨石不是人间的凡物,而是来自于天上,是守护东白山,这块神山的天神化身。
与这些巨石相伴的是狗尾巴草,但很多的是我叫不上名来的山草,叫不上名来不等于没有名字,就像在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的陌生人,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但我们都属于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而我们能够邂逅,能够把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抑或相视莞尔,就是前世修来的缘份,就像我在东白山上和这些有名无名一岁一枯荣的山草邂逅一样,也都是一种缘份,是一份难得的相见。
离我稍远的山坡上,是整齐的茶林,一畈畈,把整个山坡渲染成一片碧绿,当然,茶林秋天的绿同春天的绿是完全不同的,秋天茶林之绿,向人们呈现出一种成熟的风韵,就像收获丰收,心满意足的农妇,而春天的绿,则是一种盎然的生机,是一种看着就能融入心灵的精灵,含在舌尖,就能沁入五脏六腑的天珍。颇有盛名的“东白山芽茶”就产于此,美丽茶姑娘们用灵巧的手,在微熏的春风中,在飘飘洒洒的春雨中,带着斗笠,披着五彩的雨衣,在碧绿的茶林上飘舞,将一箩箩饱啜天露的尖尖翠芽采撷下来,这些翠芽经过茶农手工的烘、焙、揉、炒,最后制作成色香味俱佳的佳茗。
在巍峨的东白山顶,与前几次来不同的是多了许多的风力发电机,这些现代化设施,是东白山开发的项目之一,它们屹立在高山之巅,剑剌云端,高大不凡。
我把镜头对准蓝天,白云,把镜头对准山石,金色的狗尾巴草,对准远处山顶上的风力发电机,我动用广角,中焦,长焦镜头,用逆光,侧光,不同的角度,不停地摁下快门。
日影渐移,阳光变得柔和了些,也更具有质感,正午阳光里的那些炽白渐渐从阳光里游离开来,阳光更纯净,充满了黄金的光泽,这份光泽让我想起供奉于佛前的烛光,充满了美,一种不可渎亵的纯洁神圣的大美。
这时段最能体现出迷人的光影。
瞧,阳光照耀在东白山上,金色的阳光在巨石上,在草杪上,在沟沟壑壑间跳跃着,整座东白山都蒙上了一层眩目迷人金色的光芒。
如果能把这份金色留存下来,该是多么地美好呀。
我把相机压低,再压低,我把大量的金色的狗尾巴草攫入框内,同时,我把光圈放至最小,摁下快门,于是,一幅幅光芒四射的东白山的金色之作完成了。
累了,我席地而坐,小憩片刻。高大的草将我完全遮盖了,掐一段狗尾巴草的茎干,把它高举在面前,在阳光的照耀下,茎干变得通透,色泽圆润金黄,我把它放入口中咀嚼,一股浅涩的清香,随着口腔溢满全身。这时,在我的四周,那些躲在草丛里的秋虫也开始歌唱起来,凝神静听,你仿佛在欣赏多声部的交响乐。“哆哆——嗲嗲——啁啁——啾啾”,极具韵律之美。通过草丛,可以看到东白山顶上那些风力发电机白白的躯干,这时它们也被阳光涂上了一层金黄色,而整个山的轮廓边缘,像是用一双巧手描出了一层金光。一只碧翠秋虫不知从何处飞来,它肯定是累了,伏在草杪上,一动不动,秋虫轻如风,压在草杪上,草连腰都不弯一下,一阵风过,草随风而舞,秋虫透明的羽翼在金色的阳光中闪烁着金星,随着上下左右晃动,旋转出了美妙的光的轨迹。
秋虫的眸仁是黑色的,外面包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有一段时间,我的眸光和他的眸光相视,它那纯净的眸光散发出了一股清爽,透澈,一种干净,全然没有恶俗利势的东西,在和它对视的瞬间,我的心灵仿佛也受到了感染,感到了一种震撼,多么美丽纯洁的眸光啊。在它的面前,我倏然感到自惭形秽。在熙来攘往的世俗纷争中,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使我们这些原本干净纯洁的灵魂早已被污染了。虽然,我们在社会上还能保持着道德的底线,但这个底线早已经失去了金子的光泽。
阳光西移,这时,西天的云彩已经燃烧起来了。我收拾好器材,往山顶上爬,东白夕照,尽管已经拍了很多很多,但依旧是每一个摄者眼里最爱,是最永恒的题材。
东白山之顶,巨石林立。我攀上最高处,架起角架。极目远眺,一览众山小。这时,整个西天都已经燃烧起来了。而那些通红的云霞尤如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激情。而整个东白山此刻也全都被红光笼罩了,包括我自己。
两个小青年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山顶,他们是一对恋人,手拉着手,亲昵无间,全然不顾我的存在,好像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年轻真好。年轻可以激情放纵,甚到可以无所顾忌。我从心里羡慕他们,尽管我自己也青春过,阳光过。多么美丽的一幅画面——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坐在我前面的巨石上,四目相对,十指相扣,风拂动着姑娘的长发,夕阳正好从俩个人的面部中间射过,构成了一个很美的剪影。
我正准备摁下快门。两个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面向群峦,面向夕阳,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高举,做出了一个飞翔的姿势,男青年用清亮的声音高呼:“爱心飞翔!”
清亮的声音久久地在东白山上滚动,在群山中回响。
暮色四合,东白山上的红光渐渐消失了,夜来了,天也更凉了。一切在我的眼里变得朦朦胧胧,惟有高大的风力发电机还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望着这些风力发电机,我想,如果这个工程峻工,这些散落在东白山上许许多多的风力发电机风翼舞动起来,会发出多少的电,会给人间送去多少光明呢?那又该是多么地壮观呀。
两个年轻人已经在夜色中悄悄下山了。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觉得古老的东白山因新生事物的不断增多,也变得越来越年轻了,不再沉重,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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