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不是很支持我搞文学创作,她总说以我的聪明资质,到楼下麻将馆给她做参谋,她必定是如虎添翼,所以,她便经常有意识的在我耳边灌输一些牌艺和赌场心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对文学已情有独钟,恕不能一心二属,也只得枉费这美女一片好心了。
其实,说起老婆的牌艺,也算不上很精,从我认识她那天算起,浮浮沉沉近三年,但仍战功平平,从没见她赢过多少,也没听说她能使出什么独门绝技,只是,她的心态倒还不错,赢时固然精彩,输时,倒也很淡定,用她的原话讲,她玩的不是牌,只是一种距离,而这种距离则是婚姻的新鲜剂。
老婆在牌场最大的优点,是大气,也很有号召力,让人总觉着她有股穆桂英转世的味道,这也很快巩固了她在麻将馆一姐的地位。但牌场如战场,错综复杂,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也都有,渐渐地,馆里也有了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如若你总是一个人在馆里孤军奋战,而没有自己的一帮人来陪你冲锋陷阵,那你一定会遭遇弱肉强食的尴尬。老婆虽有套属于自己的班子,馆里的邻居和亲朋也众多,倒可以相安无事,但她偏偏性格豪爽,藏不得掖不得,特别爱打抱不平,她常常会为一些单刀赴会者的利益伸张正义,也会不留情面地揪出个别老千…数起来快一箩筐,每次听她口若悬河兴致勃勃的讲起这些事,我总有些毛骨悚然,惊愕不已,怀疑眼前坐在沙发上的这位侠义女子,还是不是我刚娶进门的老婆?唉,真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对她进行全方位教育。
牌场门前是非多,各有各的战友,也各有各的敌人,老婆树敌多了,当然也会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一些常常喜欢把牌事家事、新仇旧恨混为一锅粥的人,眼下也全凝聚在了一起,这样一来,老婆在牌场上的形势便显得有些被动了。
听说最近有些曾在心灵和物质上受过老婆双重打击的妇女们,已经茅塞顿开,都牢牢抱成了一团,总想伺机与老婆玉石俱焚,这些妇女们人数虽不多,但绝对都是一个顶俩的人精,每次一个个进麻将馆时,面目狰狞,对老婆虎视眈眈,老婆涉世尚浅,加上生性好动,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不幸落入到了她们虎口。
据麻将馆老板娘透露,她记得那晚街头空无一人,电闪雷鸣,忽然有个黑影从窗前唰过,却只听得一声猫叫。馆内灯光刺眼,气氛凝重,不知情者倘若进入,多会以为是自己误闯了某医院的手术室。在麻将馆的左角边,有四位装扮时尚的女子在桌前厮杀,其中三位卷着衣袖,凶神恶煞,另一位则静如止水,旁若无人,数名围观者除了偶尔小咧一下嘴角,便又都屏住着呼吸,深怕打乱了她们的思绪。其实,像这种宏大场面,此馆并不少见,只是像今晚这样,在同一张桌面,同时出现四大高手对峙,可还是头一回。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靠在东边坐着的这一位,是侠女“南街一姐”,另三位则便是传说中臭名远昭、人见人躲、鬼见发愁的“拼命三狼”,这次三只母狼集结下山,想必南街一姐一定凶多吉少了?人们在心中纠结着,也都希望一姐能出奇制胜,熬过此劫,以示我南街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从千术上来讲,这是一局很典型的“笼中笼”术。首先,老千们会让一名千手忍痛割爱,输个半死,进行抛砖引玉,牢牢将捡钱人套住,待局面开展到深度厮杀时,老千们便开始进行围攻,手法多为“车轮战”。在南街一姐的地盘上,挤眉弄眼、掐烟挠耳那种小动作她们是不敢做的,面对颇受群众敬仰的一姐,这回她们揉进的是“几何定律”,一姐以一抵三的可赢性也不是没有,但几乎是百分之零点零好几了。
当我闻讯赶到麻将馆时,已是最后一局了,我透过人堆看见了老婆,老婆的面前已只剩下几张红彤彤了,她坐在那儿,脸色微红,但仍镇定自若,一脸的认真表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面对这番情形,她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会感觉紧张和压抑吗?她这样受着围攻,就真的只是简单的物质上的赢与输吗?或许,在外人看来,南街一姐就应该是这般镇定,固若金汤,即便是输,也定该有大将风范!
老婆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也让我深深地有了种愧疚感。其实,是我间接的把她推向这风口浪尖的,从结婚以来,我就从没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很爱麻将?是否真的从心底里就喜欢那种氛围?如果我能用多点的时间去陪陪她,在两个人共同经营的婚姻上,以强者的姿态多引导她,关心她,哪怕是为她去找份廉薪的工作,那也是对她生活的一种充实啊,然而,这些,我都没有为她做过!在我的眼里,老婆是牌场上的必胜客,因为,她常常说她面对危机时,可以举一反三,让居心叵测的对手四面楚歌,每次不论输赢,不论开心或不开心,她也总是一副古灵精怪、不知何为愁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从不让我看到她的难处。
望着老婆略显疲惫的身躯,此刻,我好想再靠近她一些,只是,围观者已经开始骚动了,老婆坚持到了最后,因为势单力薄,还是败在了那三张血盆大口之中,虽然,当时有些拥护者在老婆耳边进行安慰,但看得出来,老婆真正需要的,是我的一个拥抱。
这就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是赌神,我总希望她能赢得全世界,谁曾想到,原来,她已输得只剩下我。
但愿我今生是筹码,换得她来世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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