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裙,披秀发,吊耳坠,莺歌燕舞的模儿,兼了涂脂荡粉,此类男儿,我见过。心里嘟囔一声:“异类。”飞身而过。毕竟,造物造人,阴阳有别。一个大男人,不阴不阳,似乎世风不允。 但我所住的小院儿, 薄暮时分,一个刘翔般高个的年轻男儿,用传统的背带在自个儿胸前托起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孩,在踱步,在逗乐。此氛围,会把我的心深深触动,我似乎遇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瞅见了一种世间的绝世的柔情。而这份柔情,发之于一个阳刚的汉子,却又是那么令人突兀。我立定、注目、歆羡、敬仰;我惊讶、感怀、情思绵绵。这纯美的景致的制造者,是我邻居的女婿,我与他见面不多。但他是值得怀想的。在此刻,男人正与不解世事的女儿耳语个不停。他微笑,甜蜜地微笑;他深情地与女儿对视,默默不语;他用硕大的手掌抚摸着女儿的粉脸 ,爱怜之情可鉴;他伸出一只长长的 食指给女儿指点天空掠过的飞鸟,尽管女儿并未瞥见;他学邻居的名叫“虎虎”的狗叫,传神而巧妙;他与相熟的街坊点头,自如而诚恳;他与这个小院的白玉兰树并排着,树晃,人摇。这幅画面有一种静美,那是一个男人用爱铺开的画卷。那画卷里冒出一股馨香的味儿。 在阡陌交通的乡村,在熙攘热闹的草坛, 在阳光明晃的后院,在细雨霏霏的屋前; 在月色正好的秋夜,在莺飞草长的早春, 在寒风凛冽的腊月,在火热沸腾的夏日, 均可看到太多的女性流露出舐犊情深的爱意,胸前或背后夹带着一位宁馨儿。这是中国古老文化传统传承的结果。我对这一幕已非常熟悉。 但一芥男儿,危难中上刀山,入火海,无惧;安乐里稳家室,藉衷肠,有依。却也愿意俯下身子,去干一些男人少干的事。我捕捉到,这绝对是一篇绝美的散文。 因为散文得有情韵,这个男人以一种超俗的行止,浸透母性似的柔蜜,温润着我的文字,让我在平实中感悟着美; 散文尚需有意境, 这个男人在崭新的岁月里,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对父爱的 一种大胆、细腻的解读,他沉醉其中,幸福陶陶,让我也受到欢乐的感染。 男人本是刚性的。是太阳,是高山,是巍峨的树木;是怒涛中的大海,是御敌的长城,是碾不碎的铁轨。你叫男子去扛枪,去搬石头,去摔跤,都是入情入理的。父亲更是硬朗、崇高的代名词。但当父亲,也沾了母性的温婉柔意,定然会招来世俗议论。因而,很多父亲在生活里,宁愿用肩膀扛孩子,用双手抱孩子,用眼睛跟踪孩子,来表达对孩子的一种呵护,也不愿意被世俗戴上莫名的帽子。这也许出于习惯,但心底里有没有碍于藩篱的份儿,还较难揣度。 但鲁迅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像朱自清笔下的拖着臃肿的身躯爬过铁路买橘子给儿子吃的 父亲;像赵丽宏笔下的一生做自己儿子忠实读者,并为儿子文学成就自豪的父亲; 像贾平凹笔下的当儿子因为《废都》挨了批评而内心担惊受怕时,却提了瓶酒上门为儿子壮胆的父亲。这些形象,当然也见证了父亲的责任、坚韧性格, 但同时,也在柔性上大做文章,因而感人至深。 我偶尔会遇到这样的风景。在四川,我即看到一个男子用 竹篓把孩子放在里面背。这已经让我铭记很久。 阎连科说:“父亲是男人最温柔的名字”。温柔,在于男性骨子里的柔韧一面。而敢于背孩子的 父亲,无疑是最令人自豪的。为了爱,可以抛下一切成见,不顾自身形象,如入朗阔长空,将人性的美演绎到最真最善的境界,这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