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芒种一过,夏渐深,天气却突然温凉了许多。雨水渐丰,草木葳蕤。光阴来去,又绵长又凉薄。 近来,雨水一直相随,要么大雨倾盆,要么细雨绵绵。几乎每晚,都枕着清凉的雨声沉沉睡去。凉凉的夜,窗外虫子的鸣叫消失了,一片静寂。似乎,整个小城都浸润在一场丰沛的雨水里了。 这样清洌的日子,雪纺纱裙暂时搁起,换上长袖薄外衣,如初秋。那酷热的盛夏,仿佛在五月连续十多天30多度高温的日子里就肆意挥霍完了。 虽然如此,季节并没有停止不前,不徐不疾,打马走过。属于夏天的事物,一样都不会缺失。 隔壁小区,斑驳低矮的院墙上又布满了绿锦一样的爬山虎;园子里的绣球花一蓬蓬,花团锦簇的;香樟树的叶子,深深浅浅的绿,错落有致,生机盎然。一只鸟儿隐匿在叶丛里啼鸣,声音清亮得像叶子上晶莹的雨珠,随时要滴落下来似的。 街上,有穿了布依族服饰的老妇提了一大篮栀子花叫卖。一小枝一小枝,硬朗青翠的绿叶,大朵大朵素白的花,惊心的美。郁郁的芳香带给我故乡的记忆。 桃子、李子、西瓜、荔枝等各种应季水果纷纷上市。望城坡的杨梅也熟了,一篮一篮,摆在街口。汁水饱满的鲜红杨梅,衬着几片绿茵茵的叶子,诱人极了。 对面菜市场,可就是格外热闹鲜活了。地石榴、马蹄菜、麻蒿菜、罗圭菜、苦麻菜、荞叶,各种野菜嫩生生、绿盈盈的,装在背篓里任你挑选。番茄、辣椒、茄子,莲花菜,红红绿绿,煞是水灵。 最霸道的还是包谷了。农人为了卖个鲜,一大早直接去包谷地里连着玉米秆砍了拉到市场来。如同在充满泥土青草气息的地里那么随意,要哪包你自个儿掰。这样的玉米,难道还不够新鲜吗? 站在路旁等红绿灯。旁边绿化带里枝叶繁茂浓绿。杜鹃的花早已凋谢,只有绿绿的叶,长得甚是青翠。三角梅枝叶绿得饱满盈润,几朵紫妍妍的花从一大片绿色里冒出来,如几枚玲珑的词语,羞涩而独自。 一株颀长的花树,开满了细细密密的小米粒样的白色碎花,在微风中簌簌地落。如果不专注地看微湿的地面,是根本感觉不到花在落,因为那些花实在太细小了。碎碎的花粒带着浅浅的湿意打在我光光的脚背上,微微的凉。 于是,我斜倾身子靠近葳蕤的草木,让隐约的花香轻轻悄悄跌入怀里。 雨过天晴,傍晚的山林,葱葱的绿,盈盈的润。饱含水汽的空气仿佛绿玉一般晶莹剔透。几缕薄薄的雾霭轻笼着绵亘逶迤的远山。 几位老人坐在森林公园进山的隧道入口处旁边的石台上,闲闲地聊着。他们已没有体力往山上走。身后,是繁密幽绿的迎春花藤。总想起春天的时候,这里每晚也坐着几位老人,雪白的头发和身后一大片娇艳嫩黄的迎春花,在晚风里摇曳出沧桑而又轻柔的风情,那样的惊艳。 雪小禅在文字也写过这样的场景:两个白发老人在聊天,桃花在三月里开的艳极了。——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 多年以后,我也会同他们一样,青丝染雪,坐在古老的花树下,看着年轻的花一朵一朵艳丽地绽放着,看着飞鸟安静而迅疾地掠过寥阔的天空,看着清寂的暮色一点一点深下去。 就这样,六月的雨水,云朵,鸟鸣,还有一些浅浅的花香,在这座滇东小城的上空缓缓酝酿,端然绽放。天空的云朵,雨水,地上的花朵,草木,一切都那么井然,在悠然轻慢的时光里有条不紊,坦荡向前。(云南舒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