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广场,早上是跑步,打羽毛球的场所。我每天清晨,急匆匆路过这里,太阳将出未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寒。 晚上回去,广场热闹非凡,抱孩子的,溜狗的,说笑的,踢球的……各种消遣。有时候看见我妈正好也立在这里,我就欣喜无比,大老远就冲她挥舞双臂。这种欣喜往往只维持了几秒,就有相识或不相识的和我妈立在一起的阿姨一脸叹息的望向我,我回报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示我捉襟见肘的乐观,立刻就意识到我妈刚才肯定因为她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而在与邻居们的闲谈中又一次败下阵来,我暗自发笑,考虑到我妈的诸多优点,我为她准备好长篇大论——安慰她脆弱的心灵。说起我妈的优点,最突出的是,我家家徒四壁,我觉得每一件东西都可以扔出去,但我妈不,她觉得一把破扫帚都值得珍惜。所以,我还能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完全是因为我妈敝帚自珍。 其实,大部分时间,我加班回去的很晚,广场的阿姨们早就睡了,星星出来了,广场显得亲切无比。我特别想去坐一下,或是站在无人的空旷里仰望满天繁星。但我太累了,再说星星也不常见,我只是和广场打个照面,就又匆匆而过。 白天的广场我甚少看到,据说这里曾出现过几次大型展销会——就是一个口若悬河的人拎了好多锅碗瓢勺在广场日复一日的滔滔不绝,以至于惊起了整个小区的阿姨们。我不知道像我妈这么勤俭节约的人是如何被蛊惑的,总之这样的展销会威力太大了,我都有点怕他们,攻心计也是三十六计,没啥可说的。关于现在我家已有菜刀三把、勺子六个、汤锅若干……我妈是这样解释的——为了表示对我女儿一日三餐的重视,我一想起来我妈的话就感动的泪流满面。 没事的时候,我对广场做了许多构想,这个构想大部分都是在床上完成的,比如早晨六点起床去广场跑步,周末去广场晒太阳,偶尔去广场打羽毛球……真的只是宏伟的构想,我去的次数寥寥,睡觉实在太舒服了。晚上散步倒是有,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广场静静的听着,我的大部分心事叮叮咚咚的落在广场上。有很多事情说过我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广场不会忘,它默然无言,替我保守那些再也不值得一提的秘密。有时候我也会去广场听歌,拿着手机一边听一边想象一些应景的画面,歌里唱的,我经历的,书中写的,或是电视剧里的。各种剧情,虚虚实实,我分不太清,但广场知道,它是无言的智者,看得多了,自然处变不惊。 我也喜欢什么都不干只是去走走,看看深邃的天幕,宇宙的神秘辽源把广场的平淡狭小突出的愈加明显。但我因此更喜欢广场,宇宙是所有人的,广场却是我一个人的。 有一段时间,仿佛是上天的安排,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在广场。我去那儿坐着,像我以前羡慕的那样只是坐着。有人凑过来,跟我说她们的生活。这个世界,急于表达自己的人很多,愿意用心倾听的人很少。我正好是这样一个和广场气质相投的静默者。我听别人的生活,在别人的人生里窥见自己。于是懂得所有人的人生没什么不同,只是阶段相异。你的低谷对应别人的高潮,你的精彩对应别人的平淡,你的繁华对应别人的落寞,反之依然。所以我们才能相扶相依走过一段人生,而后殊途同归。这样的平等,是对每一个生命最好不过的尊重。这些广场都懂,但它不说。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 我从来没有对谁提起我喜欢这个广场,因为喜欢是微妙的美好,我怕说出来我就没那么喜欢了。广场实在太破旧了,年久失修,水渍遍地, 只是它是我内心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可以种下我所有希望与绝望的领地。我才渐渐觉出它的美好。 我与广场,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的存在,只是你们永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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