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因为种种,我们举家搬到了一所废弃的农村小学里安身立命。容纳我们的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房间。严格的说,那原先应该是一间老师的办公室。 叫是学校,就是一拉溜5间的北房,还有2间小西屋。七十年代左右建成的。站在屋前看那高高低低蜿蜒起伏的屋脊,犹如一位世纪老人满脸的沟壑还有那份横秋的沧桑。右手两间放着很多浇庄稼用的机器粗水管一类的东西。房顶是早就坍塌了的,丝丝的茅草凌乱的从屋顶泻下来,左右摆动。左手的两间和西屋都住着人家。 屋前有两棵笔直的粗粗的杨树。在风天,我喜欢倚在门口,昂着头,看那满树无规则乱颤的碧绿的叶子,听那哗哗的风吹过的声音,极是一景。有棵树上常年的栓着一头牛,就是那种身躯庞大的,黄色的老母牛。牛的活动范围距离我家的门口有两米的样子,当然包括它的粪便。牛的主人是一个个子矮矮胖胖的老妇人,满脸的赘肉。她家里时常的有激烈的吵闹声,轰动全村的那种。据说是趁儿子不在家从里面拴死门,殴打那个才过门的儿媳妇。房后的一个小小的窗户上也拴着一头牛,主人是把缰绳直接挽在窗棂上的,随着牛的动作那窗棂很配合的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前后屋的牛有时也很默契的发出哞哞的叫声,此起彼伏。 我特喜欢雨,尤喜那种丝丝缕缕的细雨,轻轻地柔柔的缠缠绵绵落地细无声的那种。年少轻狂的时候会骑一自行车,一路沐着雨,一路赏着景,拖着一路细细密密的情怀,引发一路高高低低的感慨。可那时最怕极的确是雨:偶有个夏日的深夜,下起了暴雨。二十平的小屋处处在漏雨,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排上用场以后刚搂着不满周岁的女儿想歇息一会,“咔嚓”一声:泥浆、茅草、瓦片的混合物满满的落了一床,风伴着暴雨跌跌撞撞的疯闯了进来。悲哀的是地面下也漫出了水,风烛残年的老屋墙基四处渗漏,使水越聚越多。用手抠出几块砖,露出个洞,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一手用铁碗往桶里舀水。在天上地下汇织出的无奈的绝望里,生平第一次我痛恨和诅咒了雨! 少时家境优越,又是老幺。承受的那份父爱几近泛滥。从小便肩不担担,手不敷鸡。可那是我的可怜的小屋里没有水,每每只好到邻家去提。先是提半桶水几乎三步一歇,继而可以双手各提半桶,以求平衡。最后练就了手可提两满桶水健步如飞,其中有一只水桶还是特加高的那种。小屋前的麻绳上几乎每天都是飘飘扬扬、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和床单。 那时时常光临小屋的不速之客还有老鼠。从最初的见到老鼠时的阵阵惊叫、过度到看到一只老鼠在房间慢慢的踱步都习以为常。老鼠的破坏力是可怕的,最担心的不是咬坏的家具和衣物……而是食物。为此我用种种的办法围追堵截。可我那可怜的泥砌的小屋那里抵挡的了老鼠啊!开始是往老鼠洞里砸砖块和石块,最后发现那是很幼稚和愚蠢的。尝试了各种办法以后就选择了老鼠药。在房间的几个地方,铺上纸,放上苹果碎块,撒上药,放到床下或者别的隐暗的地方。最初几日是忍不住的窃喜,以后房间里就有了股酸酸怪味,再以后喏大的绿苍蝇就乱飞起来。我仔细的搜索了每个角落,一无所获以后,只好找来邻居帮忙。在挪开的床下、在搬动的橱柜下,一只只腐烂的老鼠尸体上钻满了绿莹莹的密密麻麻的苍蝇!那作呕的场景是我翻江倒海的狂吐起来,甚至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从身上撕扯出来。浑了天也黑了地……以后我就好好地和老鼠毗邻而居,再不相扰。 小屋虽然残破和简陋,但也真真切切的庇护了我们那么些年。当有朝一日我们终于搬离它的时候,我竟有了强烈的难舍之情。女儿身心健康的度过了她的童年,我也有滋有味的走完了我的青春时代。在我们艰难,困苦的日子里是她用那老迈的身躯为我们尽力遮蔽了风雨和严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