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去世了!暄天的锁呐声中,来往着戴孝之人,花圈花篮被面很快摆满了庭院。 一家老人去世,全村人帮忙,死人为大,结着愁怨的人,也会放下以往的疙瘩,磕头作揖 ,表示一份敬重! 大爹一村有名,成名在于一举:唱了一出调包计,赢得美人归! 小时候的大爹患了小儿麻痹,大病没死落了个残疾身。两腿长短不一,短的那条腿还不能伸直,总是弯曲着。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身子一前一后地摇摆。 他的二弟长得敦实粗壮,伺弄庄稼的一把好手。三弟体弱,有着哮喘病,长期的呼吸急促,使得三爹看上去脖子很短,好像为了方便呼吸似的。 到了成家的年龄,有媒人上门,定下一计,让二爹相亲,大爹洞房。那个时候,婚前只有相亲这一见,再见就是洞房中了。大奶的家极贫寒,人长得极俊俏,她的到来,照亮了一村的破房陋屋,晃了许多人的眼睛。羞涩的大奶看了一眼冒牌的大爹,便默许了。到了成亲那天,一村人的心都提着,不知这戏会唱出哪一出。二爹迎亲,大爹拜堂。大奶做梦没想到,在她眼前只一盖头之隔,已经天差地别,物是人非。 村人有的说,大奶哭了一夜;有的说大奶没哭也没闹,一夜静悄悄无声息;有的说大奶的公婆坐在门前守了一夜。这个让一村人这一夜过得不安的新娘,长得太漂亮了。大爹三弟兄没一个有她高,村上没有一个姑娘有她白皙 ,也没有一个有她这般匀称。叹息着一朵鲜花插在大爹这牛粪上。 据说二爹从不敢面对大奶,虽说听命于父母,受难于危急,到底是骗了大嫂。后来娶了二奶后,急急地搬到远远的地方居住,来了个眼不看心不烦! 年轻的大奶从不跟大爹一起行走,去田间劳作,也是有前有后,互不相干。漂亮的大奶,脸上没有笑容,一直低眉顺眼,也不与村上来往。那些想入非非的人,只能远观不能近赏。有胆大的,借着大爹的由头,想接近大奶的,全被大奶横眉冷对。这个冷冰冰的新媳妇,很快赢得村人的尊重,尤其是女人的喜爱。她们借着热情借着爱心走近大奶,把孤独的大奶保护起来,让生活在集体中的大奶感受到村人的温暖! 结婚五个年头之后,大奶有了一个女儿,可惜三四岁时生病死了。后来又生了个儿子,至此,大奶脸上才有了笑容,多了话语。她与李奶是好朋友,李奶因儿子而得福,可以买到紧俏物品,便成为村人的中心人物。大奶与李奶更近一层,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老公公。也只有在李奶跟前,大奶才会哭得梨花带雨,才会诉说自己的心思。每每李奶总会伴随着长长的叹息,什么话也不说。 大爹婚前婚后一样,天天去田间地头,不是种植就是锄草,唯大奶的话是从,总是笑嘻嘻的样子。日日挎一大竹篮,空着去田头,实着回到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就这样染白了他的发须,松弛了他的肌肤,却怎么也没有改变他微笑的脸庞。 在大爹挎着的竹篮中,孩子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在大爹晃悠的竹篮中,破屋换成新居,又变成二层小楼; 在大爹摇摆的竹篮中,与大奶的距离近了,以前的前不见人影,后不见身形,如今可以一起来来去去。什么都在变,唯大爹一脸笑容没变!他笑着面对冷嘲热讽,笑着面对世态炎凉,终于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笑容中化解了。 大爹走了,走得安静,一如生前少言少语。瘦小的身躯中有颗火热的种子,把人心焐热。在大奶的哭声中,大爹安详地听着,一如他生前听着大奶的絮叨,静静地陪着大奶。只是再看不到他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再看不到挎在胳膊上的竹篮晃悠,也再看不到大爹一拐一拐的身影了,这一切都随着大爹的躺下而结束了。 大奶是不是上天送给这个善良又忠厚人的礼物呢?他让大奶活得理直气壮,他让孩子活出拚搏之姿,他让这个看似严重失衡的家庭活出了自尊! 大爹走了,这个村人舌尖上的男人,走得平淡却透着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