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里的乡下,麦忙过后还一直延续着敬天的习俗。 星期六父亲打电话说明天家里要敬天,你大哥和三弟忙没空家来,你要是没有要紧事就家来帮帮忙。我说,行。第二天我便携妻带子回老家了。 到家时父母已忙地不亦乐乎。父亲赶集刚回来,买来了鸡、鱼、肉,几样青菜,还有一个大西瓜。母亲则在厨房里烧了一锅开水,倒在了一个铝盆中凉着,我知道这是母亲做凉面用的。 按母亲的吩咐,我与妻子忙着去烧菜,父亲则去收拾院子。母亲虽说已是七十岁的人了却依然身康体健,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母亲要用今年的新麦磨得面做“荠子”(我们这里敬天必用的一种面食)。母亲先把新面加水揉成一个结实的面团,再擀成一张张圆圆的薄薄的面饼,然后把这面饼用擀面杖缠起,用刀顺着擀面杖划开,面案上就剩下一摞长条状的面饼。母亲再用刀在面饼上左右斜切,撒些干面粉用手一忽拉,一个个小小的菱形面“荠子”就成了。做完面后,母亲又忙着去做“交头”(吃凉面用的佐料)。母亲把新摘的香椿嫩叶、胡萝卜咸菜、青黄瓜洗净切成细末和碎丁,然后用焙好的芝麻放些细盐,在面案上擀成细面,在一只大碗里把这些材料搅在一起。红的胡萝卜、白的黄瓜、绿的香椿、褐色的芝麻面,五颜六色看着就让人眼馋;那香椿淡淡的清香和着芝麻面浓郁的香气,盈盈地散着,闻着又让人开胃。 时近中午,一切准备就绪。院子里父亲已摆好供桌,下好的“荠子”从凉开水里捞到碗中,放上些色艳味香的“交头”,与那些烧好的菜一起端到供桌上,还有那切去一块露着红壤的大西瓜。 母亲洗手净面后,在供桌前焚香祷告,父亲在供桌前献酒倒茶,我们则在母亲的身后俯首恭耳地静听。母亲念叨的大概是些感谢上天仁慈,体恤民情,风调雨顺,赐人间丰年,让我们衣食无忧等等之类的敬天善语。 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敬天,我们兄妹几人是没有耐心去听母亲念叨的。我们不时地催促母亲快点焚香烧纸,快点叩头放鞭炮。当然这些催促也不时地换来母亲的呵斥。可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供桌上那红红的西瓜,那一碗碗白白的“荠子”还有那散着香气的“交头”,着实让人眼馋。等放完鞭炮后,兄妹几人便争着去帮母亲收拾供桌,然后到屋里把西瓜切成小块,争着抢着把它吃净。那一碗碗凉面“荠子”夹着"交头",香喷喷地把我们的小肚子撑地溜圆。 母亲祷告完后,焚香、烧纸,叩头,礼毕。儿子点燃了他爷爷挂起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划破了响午的天空。一家人看着、听着、笑着…… 在这敬天的日子里,还不时地听到别家小院里传来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座座农家小院里此时升腾起来的,不仅仅是鞭炮响过后弥漫的烟雾,还有乡亲们的欢声笑语,更有着乡亲们对今后美好生活无尽地憧憬和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