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完《沈阳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的《“整治九条”剑指“吃拿卡要”》这条新闻后,猛然间勾起了30多年前我大姨子家遭遇一次乱收费的那件愤懑往事。 1983年夏季周五的一天傍晚,我从蒲河镇政府办公大楼下班后刚回到家里,大连襟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进屋,大连襟就问:“你明天休息不?”我说:“休息。”“正好,青苞米穗刚下来,明天我和你姐要到城里卖苞米,求你帮卖一天。”“行!去呗。”我爽快地答应。“要起大早,今晚上你得在俺家住。”大连襟说完,我连晚饭都没在家吃,骑上自行车就跟着他往五华里外的辉山畜牧场潘台村驶去。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我和大姨子、大连襟赶着一大马车青苞米穗直奔北行市场。 北行,当年那可是沈阳城内最大的农贸市场。不仅各种农副产品齐全,而且卖的最快。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才特意去那里卖青苞米穗。 为了能赶在上午卖完,下午还要回家掰苞米穗准备第二天再进城去卖。那天我们可没白起大早,天刚见亮就来到了北行。 谁知?马车刚刚停稳,不知从哪过来两个人冲我们大喊:“交钱!”大姨子问:“交什么钱?”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卫生费!”“交多少?”“五块!”大姨子麻溜掏出五块钱交了过去。 大姨子交完钱,我和大连襟刚要从马车上往下卸装满青苞米穗的麻袋,这时又过来两个人冲我们要钱。大姨子忙说:“交完了。”一个长着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问:“啥时交的?” “你看。”大姨子赶紧把收据递了过去。横肉男子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这是卫生费,还得交特产税。”大姨子立刻解释:“这苞米是自家产的,我们办《自产证》时已经交完了特产税。场部大楼的人说了,只要办了《自产证》,到市场上去卖青苞米穗就不用交特产税了。” 大姨子边说边把《自产证》也递了过去。横肉男子看了看,不屑一顾地说:“这个证不好使,还得交。”“交多钱?”“五十。” 横肉男子和大姨子的对话,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一听横肉男子说《自产证》不好使,也好奇地凑了过去,对大姨子说:“拿来,我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我心里立刻有了底。 原来,大姨子说的场部大楼的人是辉山畜牧场办公人员,《自产证》是他们发的,其实就是个证明。《自产证》封三写的明明白白:第一条持本证者为我畜牧场职工;第二条本职工出售的青玉米穗是自家生产;第三条持此证者可在沈阳市内各农贸市场出售青玉米穗。看完《自产证》,我对大姨子说:“你别吱声儿,我跟他说。” 横肉男子见我拿着《自产证》来到他跟前,白了我一眼,问:“你要干什么?”我说:“不干什么,这《自产证》你不看过了吗,怎么还要特产税呢?”“这证不好使。”“怎么不好使?这是官方发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伪造的。”“别废话!我说不好使就不好使。想在这卖不?想在这卖就得交钱。”“你这人还讲理不!他们明明交完了特产税,你咋还要呢?”我据理力争,寸步不让。横肉男子见理论不过我,眼睛一瞪,威胁说:“交不交?不交就罚款100,你看哪多哪少?”他哪里知道,我是当过兵的人,真刀真枪见过,哪吃他这一套。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怵硬,回敬道:“我肏!还要罚款,就不交,看你能咋地?” 大姨子知道我是个倔脾气,见我跟横肉男子吵吵起来,生怕把事儿闹大,赶紧把我拽到一旁,小声说:“交50吧。”我一听更来劲儿了,故意大声说:“你们不都交过了吗,咋还交呢。”没等我说完,大连襟捅咕我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劝我:“要不走吧,不在这卖了。” 我明白大连襟的意思,不跟他惹闲气儿,怕耽误卖苞米,只好同意了。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不在这卖还不行。就在我们打算离开时,横肉男子突然上前抓住辕马的缰绳拦住马车,大吼一声:“交完罚款再走!”大姨子和大连襟都是胆小怕事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听要罚款,顿时害怕了,连连央求横肉男子:“不走了,我们交50在这卖。”我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一股热血“腾”的一下子蹿到脑门儿,一把抢过大连襟手里的鞭子,“嗖”的一下跳上马车,举起鞭子冲横肉男子大吼:“你他妈让走不?不让走我抽死你!”横肉男子见我满脸怒气,眼睛都红了,气势汹汹地真要抽他,只好不情愿地松开了马缰绳。我“啪”地一声,朝辕马抽了一鞭子,赶起马车朝市场外驶去。 离开北行,我们再也不去农贸市场了,只好走街串巷吆喝着卖。时近中午,从城西皇姑区一路走到城东大东区,足足走了五六个钟头,才把一马车青苞米穗卖完。卖完苞米,大姨子高兴地说:“走!吃饭去。” 偏巧,陶瓷城北边就有一家饭店。我们把马车拴在路边一棵大杨树上,进屋去吃饭。 刚吃不一会儿,与大连襟同村的老孙两口子也来吃午饭。见面后,老孙用羡慕的眼神瞅着我说:“你真行!给他们省了50块钱。”老孙说完,大姨子奇怪地问:“你是咋知道的?”“你们和那个人吵吵时,跟前围了三四十人在卖呆儿,我就在围观的人群里。”我一听就明白了,故意问:“你们交特产税没?”老孙媳妇叹着气说:“唉!不敢不交啊,不交那个人不让我们走啊。”老孙媳妇话音刚落,我一边埋怨她,一边说:“咳!你们太老实了,他们纯粹是乱收费。你可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才42,那50块钱你们得卖多少穗苞米才能挣回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