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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篾匠

时间:2014-12-19 06:56 来源:中国 网 作者:随心所语 点击:
被世人难忘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修德之人,一种是缺德之人。修德之人因为德高所以望众,倍受敬仰而被人铭记于心;缺德之人因为失道所以寡助,遭人唾弃而被人深恶痛绝。 ——题记 老篾匠虽已谢世多年,而他的故事却影响了好几代人。 老篾匠姓王,按族人的辈份排

被世人难忘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修德之人,一种是缺德之人。修德之人因为德高所以望众,倍受敬仰而被人铭记于心;缺德之人因为失道所以寡助,遭人唾弃而被人深恶痛绝。

——题记

老篾匠虽已谢世多年,而他的故事却影响了好几代人。

老篾匠姓王,按族人的辈份排序,他属“和”字辈,取和睦、和顺、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之意,照如今的说法乃“和谐”之“和”。因生来肢体孱弱,父母为他取名王和强,希望日后强壮起来。六岁那年,他非但无强壮的兆头,反而生出一身麻疹险些夭折。遂请阴阳先生占卜后更名王和福,又拜了干爹干娘。也许这名儿给他带来了福祉,打此后,其体魄日见壮实,于是人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篾匠几代世袭农耕稼穑,父母晚年得子,所以溺爱,百般娇惯而致其情性蛮横,一生不曾知书更谈不上达礼。弱冠之年娶妻刘氏。始此方见转折,立身处事中谙习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学。适逢他而立之年当家之时,一场土地革命为他带来一桩幸事——对门张大财主家的三间半旧瓦房归他。遂择一吉日便屁颠屁颠地挪窝了。

老篾匠虽没文化但心灵手巧,照时髦的话说叫有才或者有艺术天赋。自幼受父辈的熏陶,子承父业学得一手编篾手艺,村里人管这些手艺人叫“匠人”。篾匠前面加一“老”字并非表明他年岁有多大,而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叫法,就像老鼠之“老”一样,也未知何时而起,反正大伙儿都这么喊他。那个时侯,老篾匠并不是专业工匠,他的职业仍然是种庄稼,只是为了在农闲时节挣点油盐钱。山里人是给穷怕了,穷则思变,他们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当满山满洼的麦子变成了蹲在碾场上一座座的草垛,或是沟沟岔岔的柿子变成了挂在檐下树杈上一串串的柿饼,老篾匠就会搓掉两手的泥巴,越村串巷、走街过县做篾活儿,便知道了许多山里人不知道的东西。每次外出归来,在寒风裹挟的冬夜煨起火炉,抑或在摇蒲扇纳凉的一刻,把外部世界的新鲜事儿夹杂着自个儿的见解向大伙儿娓娓道来,这些信息足以让从未迈出过大山的小伙子、小媳妇们兴奋得一惊一乍之后编织进自己的梦里。老篾匠也因此而具有了神秘的色彩。

老篾匠给人用竹子大到编晒席、编背斗、编锅蒲、篅、筛子、淘篼和笼子,小到编灶滤、粪斗子、箸笼罐和牛嘴笼,还会用芦苇秆编炕席,用柳条编箥箕,用葛条编藤椅。大多用料由主人自备,老篾匠光搭配手艺和功夫收取工费,外出一回收入也不菲。老篾匠用专用的刀子将竹子破划成若干根篾条,该粗的粗,该细的细,粗细匀称,再将每根篾条的青皮启下来,然后根据所编器具构形,将粗篾条要弯的地方在火上烤一下迅速放水里纡弯,基本框架定型后再用细篾条编织而成。当然用芦苇秆编东西得先去苇皮、破划成苇条,放到场里用碌碡来回碾,有一定柔韧性后方可编织。柳条也需经剥皮、水泡、晾晒之后才用。老篾匠编织的家什不仅花纹美丽且式样颇多,美观实用。他因此而成为周边乡村小有名气的匠人。不过,老篾匠并不留意这些,他只关心自己的作品,当他把做篾活的行头撂在某个农家小院,操弄起篾刀、锯子、锥子等家当时,那全神贯注的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位艺术家。

他的艺术只为一种人所赏识,那就是围着篾匠递烟端茶的老奶奶们和媳妇们。汉子们上地了,留老娘或者媳妇侍侯篾匠免得耽工误活,再说了,篾匠编的物件大都是妇人家手底下摆弄的家当。她们因篾匠的到来而格外兴奋,她们的殷勤有时会让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的大老爷们感到焦躁不安,他们会“吭吭”地干咳那么几声,有意而为之的咳声往往很不自然。而这时,老篾匠就会露出狡黠的笑,笑意中满含调皮和诡谲。

老篾匠家的生活愈来愈殷实起来。就在这时侯,婆娘给他生一大胖小子,他心里喜滋滋的,便琢磨着将来一定要让儿子有所作为,哪怕在生产队里谋一职位也好,队长啦,保管、会计什么的,吃香的喝辣的,足以出人头地了。当时的老篾匠也就只有这点眼光,不过也算得上是一种进步。遂遵照族人的辈份排序请了老先生为儿取名兴禄。而正当他阿Q般煞费苦心的盘算做着谋“官”美梦的时侯,一场波及全国影响空前的农村大变革开始了。生产队里设集体食堂,家家户户不分老幼妇孺一律进食堂,不许自家开小灶,青壮年男女劳力全天价出工上地劳动,按工分分配口粮,再交到食堂供应,这就是所谓社会主义初期的按劳分配“大锅饭”。既然这样,老篾匠便又改变初衷随机应变,准确把握变数。他想通过奋斗一步步实现自己心中蓄谋已久的计划,以现在的说法那叫与时俱进。于是,他充分发挥自己年富力强精力充盈之长,十二分卖力地劳动,极尽表现之能事,常一边利用夜间或是雨天为村民、食堂及各小组无偿编一些农具家什笼络人心,一边抓住一切机遇拍马溜须,并施展浑身解数,包括自己的女人,伺机而动。他这一招还真贼,没多久他便成了大队长身边露面最多的红人。事实证明,老篾匠的一片苦心终于没有白搭。两年后,大队长曾因一次爆破事故命丧黄泉,他便轻而易举荣任队长。

老篾匠当上队长以后,自有他的为官之道,因为为了这一天自己曾处心积虑实在等待得太久。他也的确很是珍惜,并想着要牢牢抓住这一权力,哪怕只是连他也不晓得究竟为几品的头衔。而他在之后的村官生涯中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因为自己已在老队长身边着实红火了几年,对此他学得比谁都快,进入角色也很顺利。他还知道如何对上浮夸献媚对下跋扈蛮横,这是老队长不曾有的。

大队长在那个年代可是掌握着全生产队的管理和审批大权,成天只作监工从来不干活,还要对村民的劳动指手划脚发号施令,甚至出言不逊谩骂训斥,所得工分最高,分到的粮钱最多,还经常被村民们抢着请客吃喝。若是谁家有求与他请他喝酒,不醉不算。饭饱酒足之后,老篾匠便撩起汗褂子双手抚摸着有些烧乎乎的大肚皮,边打着饱隔边露出满足的笑脸,傻女子笑尿一般,皮笑肉不笑,腮帮子上的肉都在发抖。那个得意劲儿直让村民们头皮发麻。高兴时手一挥,等着吧,明儿个就给批条子,便摇晃着肉墩墩的身子连比划带骂地消失在夜色中……

因为好酒,酒能壮胆,所以经常把握不住自己,就会生出一些不伦不类的事来。村东头住着一赵寡妇,丈夫英年早逝,她与十岁女儿相依为命。一妇人家原本就患病而劳力不济,一年下来,挣得的工分自然少,母女俩难以糊口,女儿就更甭提上学了。这种境遇老篾匠并非不知,而是早就心怀鬼胎想打寡妇的注意,平日里总会时不时地借机边开让人肉麻的玩笑边往上套近乎。赵寡妇心里早就明白他的不良用心,很讨厌他,但人家毕竟是大队长,重权在握,想到这她只能有意避开却不能面露丝毫恼怒,更不敢当面怒骂,甚至还得忍辱强赔笑脸搭讪。她常常叹气,每一声叹气都好像是对自己一生命运的无奈和认定,又象是对内心痛苦的渲泄和自慰。有多少次她甚至想到了死,可一想女儿便又咬破牙齿连血咽一般忍辱负重,为了女儿就认命吧,反正这身子也撑不了多久,待女儿长大成人有了依靠自己就是死也瞑目了,也算给地下的孩他爹一个交代。殊不料,厄运竟接二连三地落到她们母女的头上。一个天黑风高的冬夜,赵寡妇在食堂吃罢饭正兀自拾了麦草烧炕,女儿在外面玩去了,劳累了一天的她准备就热炕暖暖倍感疲惫的身子。院门吱扭一声开了,老篾匠又醉熏熏地蹩了进来。她心下一格登便骂着该死的畜生又来了。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老篾匠已站在她近前,一股冲天的酒气飘了过来,红得似猪肝的脸火烧火燎的。早已热血沸腾的老篾匠顺势一把搂住了她,手钻进她的衣衫。她下意识地反抗着,但毕竟深感力不从心,终究还是被摁倒在土坑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老篾匠便整个身子死猪样压在她身上喘着夹杂着酒气的粗气,下面突然就篷篷勃勃、呼呼呼空前生长了起来,遂硬是将那坚挺似铁的东西顶住了她的下身……她顿觉喘不过气来,眩晕中涌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她想喊却又顾虑重重,喊也没用,没人能救得了她,便索性疲软地敞开身子任由摆弄,干涩的眼睛滚下两行生不如死的泪珠。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成了一柱香,孤零零地、凫凫绕绕地燃烧。一番云雨之后,老篾匠麻利地穿起衣裤哼着小曲儿头也不回地走出院门。赵寡妇被溺在痛不欲生的苦水里,连女儿回来喊她也浑然不知。第二天,地里干活的人群中唯独不见赵寡妇。自那以后,赵寡妇便神情恍恍惚惚卧床不起,病情日渐加重,形容枯槁,三个月后便撒手人寰。女儿刚满十二岁。事后,老篾匠婆娘骂他是畜生,不要脸,都被他着实修理了一番,大家都知道。但此后却再无人提起,好像从来就未发生过一般。时隔两年,赵寡妇女儿因无力上工又饥饿难挨,便到后山的玉米地里掏了几个洋芋蛋准备烧了吃,却又偏偏被老篾匠发现了。这事儿在当时可非同一般,若是传出去后果可不得了。小女孩登时吓得脸色煞白,衣衫褴褛的她身子蜷成一团跪地向老篾匠求饶,那可怜相谁见谁心疼。可老篾匠全然不顾这些,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瞅着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女孩和渐渐丰腴的胸脯,女孩胸前似小馍头大的双乳伴随剧烈的心跳而颤动,撩拔得他像一团火焰一样熊熊燃烧,梦幻般的诱惑直往外溢。老篾匠上前软硬兼施,一边恫吓一边用手轻揉女孩双乳,说让他摸摸身子就算结了,不然就会公布于众按队里的规定处理。女孩早被吓得差点尿裤子,根本无力顾及什么,老篾匠像头如饥似渴的老狼一样扑向女孩。开始女孩还躲躲闪闪,但她哪里挣得脱老篾匠粗壮如钳的手臂,女孩像只羔羊被老篾匠压倒在玉米地里,像剥开一根鲜嫩的玉米棒子一样被剥得光光、干干净净,然后进入她的身体,像犁铧进入土地,像箭进入心脏,像一把雪亮亮的镰刀进入麦子成熟的腹地。生活的逼迫,世情的冷漠,灵与肉的摧残和蹂躏,使她再也找不回往日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开始变得篷头垢面沉默寡言,最后目光痴呆疯疯癫癫神情恍惚,祼着身子村前村后地疯跑,时哭时笑。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黄昏,她终于因求生不能而离开了村子,含恨而去。有人曾看见她跳入离村子五里外的深井里,被打捞上来嘴里还含着半截带泥的胡萝卜。

母女俩不幸的事委实让村子里不安宁了一段日子,但没多久便又恢复得平静如初。

老篾匠还有一手,他也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每到上报产量便想当然夸大亩产邀功请缨,致使全村生产任务连年加大,队里一年生产的粮食、生猪全上交尚有较大缺口,不行就借,总要千方百计凑够任务,他因此而深得公社领导的赏识并嘉奖,他家中的收音机、缝纫机、脚上穿的球鞋、一家老小穿衣的布料等等全是奖励得来的。一时间,老篾匠就成了焦点人物,他所在的生产队也成了“学大寨”的先进典型在全公社传开了。这样一来便将原本已娴熟的手艺搁置一边,有这般待遇还干那个,又脏又累的图啥呀。俗话说“农家一日无粮不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村民们累死累活地干,一年到头还分不到二三十斤麦渣子,有人饿得全身浮肿,连脑壳也肿;营养极度匮乏无法搞生产。又过月余,村里已接连发生几起饿死人的现象。这下老篾匠确实如坐针毡。吃不饱,短口粮是常有的事,而饿死人却不得了,上面真正查下来他要蹲大牢的。老篾匠因筹不到粮食村里人仍脱离不了被饿死的危机而气急败坏,一筹莫展。恰在此时,几个小学生拿食堂分给他们的干粮在半路上卖了,用得来的钱买了自来水笔。这下可气坏了老篾匠,他一气之下将这几个学生的口粮减量供应。这一举动被村里的老汉们知道后,以族人先辈的身份劝他不能这样,大人们尚能坚持,小孩子家正在长身体,饿出病来是再也无法弥补的,难道不怕遭报应吗?经大伙儿这么七嘴八舌一说,老篾匠想想也在理,遂给食堂打招呼恢复了孩子们的正常口粮。但从此他在小孩子们眼里就再不是个好人,连娃娃的口粮也短。

当然,在老篾匠的淫威下,并非无人敢与他叫板。有几次,村西头的一个年轻气盛个性极强的叫王兴慧的小伙子,实在受不了他的管制和随意刁蛮,曾跟他多次顶撞并扬言只要他胆敢再造次便要与他拼命。老篾匠因此怀恨在心,盘算着若是他小杂种栽在咱手里,准教他尝尝苦果子怎个吃,让他也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不料,一日傍晚时分,当老篾匠在公社开完会往回走,淡淡的月光下,模模糊糊一个人影在不远处一棵老药木树前一晃便闪身跑远,老篾匠对那身法极其熟悉,非王兴慧莫属。到树前打手电一照,顿时煞了眼,原来这小子在贴反动标语哩!忽儿又一阵欢喜,心下想这回你龟儿子有好果子吃喽,你就等着瞧吧。第二天,老篾匠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状,据观察做贼心虚的王兴慧表现确实有些异样,使老篾匠更认定是他所为。遂及时报告公社将王兴慧以现行反革命罪而绳之以法。押上卡车时,王兴慧仍在破口大骂老篾匠缺德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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