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了。就像这花明路,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发生的变化就让你眼花缭乱。 十年前,我在辐条厂的宿舍区里住过一段时间,每天从这花明路走两次,清晨出去,晚上回来。当时的这条路还只是一条石子路,两边的房屋还没建起来,只有参差错落的树,好像是以杨树和梓树为主,还有稀疏的几栋旧平房,站在路中央还可以看到很开阔的天空。 我那时十分喜爱这条街,我亲切地称它为“天街”。因为只要天一下雨,这条路总是油油的,路两边的树也是油油的,你的身前身后总有一层浅浅的雾笼罩着。很少有车经过,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骑单车上班的人和背着书包打着雨伞上学的学生,都是那么晃晃悠悠的,走在这微微有点坡的石子路上。这时,我总会冒出“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这诗句来。 这条街在晚上最宁静,特别是春天下过雨的晚上。白天十分喜人的春色,在这没有月光的晚上看不太清,朦朦胧胧的,何况还有一层淡淡的雾呢!四周一片寂静。这时我听到了疏疏落落的几声蛙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的声音在不远处从夜气中传来,好像刚从雨水中洗过一样,使人感觉到特别的清新。然而只要你一走过去,它立即又没有了,就像一个玩皮的孩子一样。 那些湿漉漉的石子反射着星星点点的蓝色的光,带着湿气在夜气中一闪一闪的。这条路正像一条缀满宝石的“天街”。 我那时虽然称这街为天街,但我仍然觉得出我是在人间欣赏着这两边的景色,我也觉得出路所通向的仍然是人间。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却真的怀疑这天街是通往仙境的了。 今天,我住到了一环路与花明路的交会处,从花明路的那一头住到了这一头,我依然天天从这花明路走过,我依然把这条街称“天街”。 然而昔日的石子路再也见不到了,街两边多了高楼,路好像变阔了,但天空却变得很窄,窄得几乎容不下一朵白云,街上的绿化苗木整齐地将车道和人行道分隔开来,飞驰的车辆和做生意的买卖声代替了原来的蛙鸣。在斜风细雨的日子里,这路仍然是油油的,走在天街上,你的身前身后仍然有那么浅浅的一层雾,我仍然会冒出“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诗句来。 但这天街明显地成熟了。如果说这天街十年前是一个青春少女,那么今天的天街则是一个明显成熟的少妇,她尽情地把她的风韵呈现在你面前。而生活在这街上的人们是感受不到这种变化的,就像我,由一个莘莘学子,一转眼间成为了一个国家公职人员,然后又娶妻生子,仿佛这只是昨天和今天的事情一样,快得来不及思考这日子为何这样快。然而仔细一端详,这路早已不是原来的路,早已经面目全非;自己也早已不是原来的学子,那背着书包、撑着雨伞,晃晃悠悠地上学的学子。 早几天,也是一个下过雨的晚上,我领着我几岁的女儿走在这“天街”的正顶上,回头向“天街”的尽头望去,只见一片繁华。到处是红绿的灯火,那灯火蒙在一层淡淡的水雾中,在这水雾中微微地颤动。远处的天空都是红色的,让这小城的灯火给映红了。 女儿拉着我的手问道:“爸爸,那是什么地方?” 我随口道:“那是仙境”。 “那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是的,我们都是神仙。” 女儿一脸的茫然,而我却心底释然。我们不仅有吃、有穿、有住,而且吃好、穿好、住好,我们不是神仙吗? 这天街果然是通往仙境的,通往人间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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