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前夕,出于机缘巧合,我于初夏的某个傍晚去参加某位杨阿姨辅导班的试讲。从大学城(蚌埠)骑单车一直走到张公山旁边,打了许多个电话,问了许多人,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辅导班的所在。
房子是住家的水泥平房,一进门,就见里面放了几排老式的木制课桌,长长的板凳,像极了我农村老家小学的那种感觉。
不多时,陆续便有学生过来了,杨阿姨领来三个三年级的小女孩让我来辅导。因为初次见面,刚开始她们都很拘谨,三两句俏皮话之后,我们便成了老相识。她们开始告诉我她们的名字,其中两个分别是蔡梦雅和贾宝旋,事隔数年,我很遗憾地把另外一个小女生的名字给忘记了。
给她们辅导的过程中,我慢慢了解到,虽然她们三个都是同学和极要好的朋友,但她们的性格却各不相同:小美女蔡梦雅人很机灵,长得也水灵,贾宝旋功课稍微落后一点,但性格却非常活泼可爱,另外一个则略显乖巧文静。
在辅导她们完成了一份试卷及一些习题之后,我开始辅导她们写作文,作文的内容是介绍自己。
“王老师,要不然,作文就由你来给我们写吧?”三个小活泼狡黠地看着我,一边说话还一边心虚地笑着。
我一看,原来这三个小家伙想偷懒。正想要好好教育她们,突然想到了被现在主流教育残害了的一代又一代,有多少孩子在亲朋面前口若悬河,然而一到写作文便愁得无从下手?
想起了曾经听到某位先贤说过的:“problems stop here”,一时间,一股很沉重的责任感在我心头油然而生。对,问题就应该从这里得到解决!
我开始告诉她们,如何正确地对待作文。要把它当成朋友而非任务,要像我们平常对待朋友和家人一样,娓娓道来,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看外面暮色重重,为了给学生辅导功课耽误了晚饭,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我便起身向杨阿姨告别,准备回去。
一看我要走,三个小家伙急坏了,赶忙离开书桌,跑到我身边来,一个个把我围了起来,拉着我的衣角,央求道:“王老师,你不要走,好吗?”
我一时很感动,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杨阿姨便开始劝解,说王老师还没吃晚饭,王老师需要休息,如此种种。
见我执意要走,三个小美女哭了,使劲拉着我的手、我的衣角,泪光闪闪地大声央求着:“王老师,你明天还来吗?”见我在迟疑,她们便不停地追问:“王老师,你明天还来好吗?”
看她们那么伤心,那么真诚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很不忍心。便支吾着答应了她们。她们终于松开了拉我的手,急忙擦去脸上的泪珠,目送我消失在夜色中。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终究没有再去杨阿姨辅导班。两年多的时间里,蔡梦雅们的声音常常在我耳边响起:“王老师,你明天还来,好吗?”一次又一次的,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常常很自责,那么天真无邪的眼神,那么真诚的看着我拉着我央求我的纯洁的心灵,我怎么忍心欺骗她们呢?
蔡梦雅们的声音一次又一次被我如此的怀想着,我渐渐觉得蔡梦雅们所挽留的,并不仅仅是我——她们的王老师,而是世上最纯洁的心灵对于知识的挽留与渴盼。
她们如此的挽留我,如此的需要我,我怎么忍心欺骗她们,离开她们呢?
终于,我还是承受不住自责,事隔两年之后,我和朋友一起办了一个辅导班。我给自己的辅导班取名实心辅导,除了表明自己不想陷入对物欲无尽的追逐以外,也想以此警示自己:实心实意求实学,实心实力务实业!
然而好事总是多磨,家中妻小待米下锅,而我又不愿让自己对于蔡梦雅们的承诺变成逐利的商业活动,于此,我便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迫于生计,几个月后,我忍痛搁置了自己的梦想,搁置了我对蔡梦雅们的承诺,重新回到单位上班。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渴盼着再见到蔡梦雅们,虽然自己想一切随缘,没有刻意去寻找,然而对于再重逢的渴盼却是一刻也没有废止过的,哪怕只是为了最真诚的那一句“王老师,你明天还来好么”。
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如此漫长的怀想之后,在我心里,蔡梦雅们已不复是原来的蔡梦雅们,而是千千万万双渴盼的眼神。是的,每一个喊我王老师的孩子,难道,不都是求知路上的蔡梦雅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蔡梦雅们的声音一次次在我耳边响起。“王老师,你明天还来好,好么?”一次又一次的,我流下了滚滚热泪。我哽咽着说,会的,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再来的!
夜半时分,耿耿不寐,想念蔡梦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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