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还在,蔷薇还在,当初的人已不在。
小店的房子还在,只是小店已换了老板,换了新招牌。
蔷薇依然开落,只是今日花非昨日花,不经意间换了新容颜。
蔷薇花开的时候,再也不见了她立于花旁的影子,还有回眸的样子。若要再现,须得运用内功,再塑一个她出来。
那一年我正青涩,青涩地羞于握着她的小手跳舞,更不要说那么近距离地看她的眼睛,她的微笑。想必当时我脸红了,我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跳。她笑吟吟地说其实我也不会,自当是逛花园吧。
于是我和她,两个根本不会跳舞的人在音乐声里在别人的眼光里逛花园。现在想来,她的这个说法蛮浪漫。
她一袭白裙,中等个,细长的小腿,浅粉凉鞋,鞋面上缀着一朵小巧的蔷薇花。我大着胆子问她,你喜欢蔷薇?她略显惊讶,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抬眼看着她,说我看到你鞋子上有。她略带羞涩地笑了,说你盯着人家鞋子看。我忙掩饰说我不是故意的。她乐了,说不用解释,你真像个学生。我说我刚毕业,才上班。她说我高中刚毕业。我喜欢蔷薇花,看到店外面的蔷薇花就喜欢上了这里。
吃完饭之后我和同事告别离开,她和老板笑吟吟地送出门外。门外的蔷薇花在初夏的夜风里笑吟吟地媚,清澈澈地妩,散淡淡地馨,像极了微笑着的她。
我心里叫她蔷薇,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好意思问她。
回到宿舍,我拿出书来继续准备自考,看了几页总分神,于是作罢。想来人回来了,心还在花园里。
我洗了把脸,来到院子里,倚着那棵梧桐,点了一支烟静静地待着,我本不会抽烟。我静静地看着蓝色的烟霭从红红的烟头冉冉升起,环绕,飘散,弥漫开来,像是墨舞水中,道不尽的诗意缠绵。
有些时候人会谴于心手的拙稚,叹于文字音乐的狭陋,说来即是错,写来即是空。有几人能有贝氏那般天份,抬手奏来一曲朗朗月光。
月明半弦,踟蹰于梧桐枝桠间。星光如水,淹不灭一缕缕蓝色烟霭。烟霭如纱,朦朦出一张笑脸,我叫她蔷薇。
梧桐花玲玲珑珑满枝满冠,香气沁人心鼻。那一树蔷薇呢,香气会淡些吧。
想刚才送走我们,她一个人静静地立于蔷薇花侧,只是一会儿,像是一尊花神。可以想见,她要回店工作,要收拾残局,让一切如初,等待第二天的新局。
虽然听她说喜欢那个小店,其实现在想来没有哪个女孩子真正会因为一树蔷薇而喜欢一个小店,更何况还要强作笑颜陪自己并不喜欢的客人跳舞,即使是逛花园。
或许是为了帮家里多挣一份钱吧,我想应该是。
一个人床上煎鱼,我竟然想,第二天应该去和她说,或是给她写封信,告诉她,离开那种地方,那种地方鱼蛇混杂,会亵渎了她。可是这话这信该如何开口怎样下笔呢?你我本陌路,只是,只是逛了一次花园而已。
第二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到小店附近,蔷薇花依旧笑吟吟地,我却没有看到笑吟吟地她。我没有勇气去问去看她,就像那一树蔷薇,她安静地立于风马牛不相及的小店门旁,自顾自地开落。
有些遇见只是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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