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妹在我们家这个群里,突然说起二十多年前我们在区大院的家,提到我儿子和侄儿的大院趣事,并上传了几张老房子照片。这即刻引发了家人的深情怀旧,也唤醒了我对那个大院那个家的温馨记忆。 那个大院在杨公镇的东首,离开镇上有一段距离,曾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院子挺大,但十分简朴。清一色红墙灰瓦的平房,整齐划一。平整的院内没有装饰性的绿植花草,只栽了些杨树和梧桐之类,聊作装点。院内几条窄窄的水泥道,连接着办公室、大食堂、家属房以及大院一角的公厕。大院没有围墙,由一圈环绕大院的围沟形成天然屏障。围沟两岸植满了垂柳、杨树和不知名的灌木,枝叶茂盛处已近合拢。沟内水质清澈,生长着不少水草,有的地方还种了点莲藕。春夏秋三季,两岸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照进清亮亮的沟里,树影斑驳。几片落叶点缀着平静的水面,让围沟平添了几分幽静。平时,总有一群麻鸭和白鸭,叫着和着,在围沟里游来游去,让大院多了些生活的情趣。围沟里有不少鲫鱼、鲶鱼、餐条等野生杂鱼,也放养了一些鲤鱼、草鱼等,这为满足我的钓鱼爱好提供了方便。休息日回家,我常搬个凳子坐在沟边树下,一竿在手,享受着绿荫细浪,习习清风,一玩就是半天。 那时区里办公及干部家属的生活都在大院内。前排房用于办公,后排则为生活区。院内没有自来水,大食堂前的一口辘辘井,供应全院子的生活用水。我父母都在区里工作,我们家分到了大院后排最东头的三间平房,屋后带个小院。因家中人口较多,父母又在院内加盖了两间小房。整栋房舍东和北两面临水,安静舒适。为了用水便利,父亲在东侧的沟边搭了跳桥,与清波绿树相映成趣。在屋后的围沟边,父母整理出一块菜地,常种些辣椒、韭菜、冬瓜、白菜之类,让家人可以吃到新鲜的时令蔬菜。小院和菜地的角落里,还植了不少花草,显得生机勃勃,十分养眼。在门前空地上,父母花工夫垒了个大花坛,栽了不少月季。鲜花盛开时节,大朵大朵怒放的月季,颤巍巍的立在枝头,红黄粉白,迎风摇曳,成为大院一景。花坛旁,母亲利用一个旧水缸栽了一株玉兰,每到开花季节,馨香四溢。 夏季的晚上,父母会在花坛旁架上竹凉床,放上小椅凳,带着孙子乘凉。家人也都围在旁边,聊天说笑。父亲对两个相差一岁的孙子,宠爱有加。工作之余,常陪着孙子嬉耍。给他们编柳枝帽,做木头枪,带上他们去菜园子忙活。傍晚时分,父亲会带上两个孙子,靠在花坛旁的躺椅上,给他们讲一些可能重复过多遍的故事,但两个小家伙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大热天时,老父亲兴致所至,还会脱光两个孙子,带着他们到围沟的浅水处,教他们游泳。每到这个时候,两个小子就特别兴奋,总是嘻嘻哈哈的乐个不停。 那时我们家境还不大好。父母收入不高,家中负担较重。在大院生活的那段日子,也一直过的紧巴巴的。但简单清贫的生活,常会给人教益,让人难忘。那个院子留给我不少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在那度过的几个春节,至今让我记忆犹深。一说到那时过年,就不禁想到父母和家人节前忙活的情景。打扫卫生、贴门对子、剁圆子馅、蒸馒头、包饺子、做包子、整理餐具等,整天忙的不亦乐乎。而每到此时,也是父母一年中最舍得花钱的时候。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努力为孩子们多张罗些吃的。在繁杂的准备工作中,清洗拾掇一大盆血水泡着的肉禽类和猪下水等,无疑是个苦差使。而收拾这些东西,似乎是父亲的强项。因此,这活一直都由父亲承包。滴水成冰的冬日,父亲坐在大木盆旁,搓揉刮洗,一干就是半天。寒风中,手脸冻的通红,时不时的还会流出清水鼻涕,来不及擦拭,就用小臂上的护袖拐一下,临时解决。父亲烟瘾很大,干活也得抽着。两手忙活时,长长的烟灰常挂在嘴边,多是靠头部微微侧甩抖掉。父亲拾掇出的东西,总是白白净净的,毫无异味。父母辛劳的成果,最终都呈现在年饭上。过年几天,我们家的餐桌总是摆的满满当当。虽都是些家常菜,但平常却难得吃到,而此时大家尽可以放开了解馋。大年三十晚上,燃放鞭炮后,父母就带着全家老小围桌而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父亲便领着大家玩起了酒桌游戏。经常玩的花样有打杠子、猜火柴棒、击桌数数等,输了的要被罚酒。每到此时,年夜饭的气氛就进入了高潮,而且会持续挺长时间,结果总会有一两位喝高了的。饭后,两个孙子辈先磕头拜年,在欢笑声中拿到压岁钱,便一溜烟的跑到大院中放炮竹去了。 日子过的挺快。一转眼,我们家搬离那个大院已二十多年了。上次小妹和我通话时说,前不久,她和五姐去了趟老区委大院,但院子已是面目全非了。院内盖起了高楼,老平房多已折掉,围沟早已填平,垂柳不见踪影,辘辘井也废弃了。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家住过的老房子居然还完整的留在那儿。小妹说,门窗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十分破旧了。她说自己看着,禁不住想哭。是的,我完全能够理解小妹的心情。岁月匆匆,物是人非。那个年代,那个大院,那栋老屋,那个我们曾经的家,设施是那样的简陋,生活是那样的简单,但却记录过我的家人近十年的光阴,寄托过我的父母对生活对孩子们的殷切期望与祝福,孕育过我们兄弟姊妹的青春梦想,带给过我们难以复制的快乐,也留下了我们对暖暖亲情和流逝岁月的难忘记忆。 儿子在回应他老姑的微信上说:“我一直觉得我最快乐的时光在杨公,在那个大院。我跟一舟弟的童年在那里。红砖房顶游走着家里的大黑猫,院子里是自家养的鸡和鸭,房后小菜园是爹爹奶奶自己种的蔬菜。那时,爹爹奶奶爸妈亲人们还都年轻,年夜饭大家还会打杠子猜火柴棒喝酒。人如果能把时光装进胶囊里存起来,我就会存下那一段。”是啊,时光如梭,装不进胶囊。但蕴含着浓浓亲情的记忆,却会永远留存于我们心底,刻进我们的感情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