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永远是个多情的日子。挥之不去的乡思,山水难隔的亲情,深吟低诵的离愁,绵绵不绝的眷恋。千百年来,无不在其每每临近时,触动人们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年复一年,又至中秋。中秋节在我的记忆里,同样储藏了不少故事。记得儿时家境较为窘迫,父母虽都有工作,但孩子多收入低,再加上奶奶和姥姥家都在附近农村,平时多少要接济一些更为困难的亲友。因此,那些年父母经常要借下月的工资,去补当月的窟窿,寅吃卯粮是常态。直到我成家前后,才逐渐有所好转。尽管如此,每到中秋,父母还是想方设法,让我们这些孩子过的满足一些,快活一些。 中秋烙糖馍,是当年过节的一件大事。大人们忙着和面、炒芝麻、做糖馅,大老远的就能闻到炒熟的芝麻香味,让人直流口水。做糖馍的工艺并不复杂,将发好的面揪成一个个大小差不多的面团,包上芝麻糖馅,再用擀面杖擀成碗口大小的圆饼,在锅中两面烙的焦黄喷香,中间夹着的芝麻糖馅在烙制中已融为一体,香甜无比。这对当时的孩子们而言,那是奢侈品。但在这一天父母让我们放开吃,大家直到在欢声笑语中吃到撑。每到中秋节,孩子们还盼着的一道美食,就是自家腌制的咸蛋。这东西平时不易吃到,除非家里来了客人,会掏出几个来煮熟了待客,孩子们可以沾光尝一点。而在中秋节,大家却可以尽情享受。记忆中大人们腌制咸蛋,会去池塘埂上选取干净细腻的红色粘土,在盆中加清水搅成黏稠的泥糊,加入适量食用盐,然后均匀的包裹住洗净的鸡蛋鸭蛋,再放进干净的陶罐中,并将罐口封的严严实实。腌制一段时间后,煮熟的咸蛋,蛋白光洁清亮,蛋黄紫红流油,口味咸淡适中,沙楞楞的香润可口。倘若工艺不精,处理疏忽,就会出现臭蛋。不过,也有人专爱吃臭蛋的。那时过中秋,月饼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品种单一,多是面粉加糖做成,实实硬硬的,不过能吃上也就不错了。倘若月饼馅中再有几小粒冰糖块和一点青红丝,那也算有些档次了。 孩子们过节,除了吃就是玩。记得小时候过中秋,最喜欢玩的,就是和街上一帮特皮的小伙伴们去“摸秋”。那好像是以前老家的一种民俗。每到中秋夜,一帮小孩趁着温柔的月色和凉爽的秋风,在秋虫的鸣唱声中,悄悄的摸进瓜地果林,摘上个三瓜两枣的,不管生熟,大家一块吃,既感到有些神秘刺激,又有几分成就感。中秋节的“摸秋”,一般是不能算着“偷”的。大人们也多视为孩子们玩皮,只不过心疼孩子们糟践了东西,大多站在地头叱骂几声轰一轰,孩子们也便在哄笑声中散去。 不知为什么,儿时的记忆多是和吃连在一起,大概是因那时总缺吃少喝的缘故吧。记得那时每到年节,父母都要用猪下水做几个拿手菜,让大家加加餐。在那个年代,猪下水比较便宜,但油水大,解馋。每年中秋前,父母都要托熟人尽量多买些猪下水,有猪肝、猪肚、猪心、猪大肠、猪肺等等,然后坐下来慢慢拾掇。拾掇猪下水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细心,而这似乎成了父亲的专利。父亲先将猪下水大体冲洗干净后,集中在大木盆中用井水泡上一段时间,然后拿上镊子、刮刀、剪子、面粉、盐、醋、老碱面等专用工具和物品,分门别类的逐样收拾。父亲总是搬个小凳子,坐在大木盆旁,叼着烟卷,眯缝着眼反复细致的拾掇,一弄就是半天,很少说话,也很少要别人帮忙。有时烟卷上长长的烟灰都快掉下了,才用湿漉漉的手去弹一下。父亲收拾的猪下水总是白白亮亮的,绝无异味,再加上母亲到位的烹调手艺,猪下水成了每到年节时大家的最爱。直到今天,父亲已离开我们多年了,家人依然喜好这一口。 这些年来条件好了,过中秋,“吃”早已不是问题。如今中秋,更多期盼的是伴随月圆的亲人团聚。浓浓的亲情,是盖过一切的主题。在今天这样一个多彩的流动的社会,一个大家族的几十口人总能呆在一起的事,已不多见。年轻人走出家门国门,奔天南海北打拼,去他乡异国谋生,也不算新鲜事了。尽管通讯业与网络的发达,让远隔千山万水的亲友之间,可随时通话,可实时视频,见人闻声,交流无阻,但却根本无法取代嗅着故土的气息、与家人拉拉家常吃顿家常饭的感觉。 年复一年,中秋又至。不经意间,我远离家乡进京工作已近十年。当我们慢慢的老去,感情深处对故土对亲情的那份眷恋却愈加浓烈。每至中秋,尤其如此。我们家是一个四世同堂拥有二十多口人的大家庭,多年来一直保持年节大团聚的习惯。父亲过世后,每到年节,再忙我也要尽最大努力回老家陪老母亲和家人过个节。这也多得到领导和同事的理解。我始终觉得,在今天,忠与孝的矛盾,不该总体现在传统节日这么几天上。马年岁末,我做了爷爷。我那乳名肉肉的胖孙子,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今年过年时,孩子刚出生两个多月,我们难返家乡。大家庭二十多人便齐聚北京,过了个热闹喜庆的春节。今年的中秋,是肉肉降生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我也很想陪大孙子在京过个节。中秋前,和母亲每周的例行通话中,老母亲也劝我不要回去了,嘱咐要带好她的宝贝重孙子。但思考再三,我还是决意回老家去,陪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家中老小。我感到这既是我自身感情的需要,也是作为大家庭中长子长兄的一份责任。我想,当我的孙子长大懂事后,一定会理解和赞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