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我的周围,经常听到扎堆的女孩在议论,自己将来一定要找一位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男人做老公,这样的男人被女人喻为“精品男人”。然而现实总是无情的,没有想像的那么完美。现实中恐怕很多男人都愿上厅堂,而不愿下厨房。于是,上得厅堂或者正在挤进厅堂的男人越来越多,而下厨房的男人却越来越少。在厅堂位置有限,众人争抢激烈的情况下,我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后,决定不走“上线”,退而攻“下线”,在下不幸成为一个扎进厨房的“精品男人”。 能下厨房,都是因为从小受母亲的影响。母亲的爷爷是清朝光绪年间时任贵州巡抚的厨师,厨艺不用细说。据外祖父讲,清朝挑选厨师多数是通过公开选拔的,最终入选的那位厨师,他所烹调的菜肴肯定是最适合那位官老爷的口味的。当然也有官老爷自己从家乡找来的厨师,随身跟着行走在官场。可见,母亲的爷爷那厨艺非同一般。 外曾祖父将自己的绝活一点不留地传给了外祖父,想让他日后有一个谋生的技艺。俗话说:“有技走遍天下。” 外祖父经过多年的学习,并没有以此为营生,在兵荒马乱的岁月,他却弃勺投戎。只当着一门爱好,偶尔为家乡的邻居们办红白喜事时撑撑勺,露上两手。 在新中国比较困难的时期,吃顿饱饭不容易,外祖父在外奔波,回到家中的时间短暂,每次回来,他都主动下厨房做饭菜,还要母亲当助手,要求母亲学,母亲在外祖父的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做一些可口饭菜。 母亲要我们兄弟四人都学会烧菜做饭,目的很简单,就是以后结婚成家后,老婆不在家时,自己能动手,不会孩子。 另一个现实促使我必须学会下厨房。父亲远在另一座城市工作,母亲一人拉扯着我们四兄弟在家乡,个中的压力,可能只有为人父母后就知道。作为家中长子,母亲不在家时,家庭的重担就落在我身上。母亲为了不让我们饿饭,就在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放学回家后就将我喊进厨房。怎样淘米、放多少水煮“随水干”……刚开始我兴趣盎然,觉得蛮有趣味。一些很普通的瓜、菜,在母亲的捣弄下,摆上饭桌就变成了花、鸟、虫、鱼等形态各异的图案,真不忍心动筷子去破坏这份劳动和智慧凝聚成的艺术品,那时,觉得母亲的手非常神奇。 某日,母亲不能按时回家,打来电话,要我给弟弟们弄点吃的。我便在弟弟的推崇下,学着母亲的式样,系上围裙,戴上高耸的白帽,象模象样地开始动手煮饭。根据母亲的交代,家中五口人吃饭,煮饭时舀四杯米就够了。那天,我舀了四杯米放入锑锅中,嫩白的小手来回捧起白米搓了不知多少回后,感觉将所有的米都洗到,就放入清水,开始煮饭。 那时,家中煮饭都是烧干材,1.2米高的灶台上架着两口大锅,当时煮饭的程序是先将米煮至六成熟时,用篱箕将汤沥干,再将六成熟的米饭倒入木蒸子中蒸熟。过程看似简单,要把饭煮得香喷喷,软硬恰到好处还真不容易。犹如打蛇打七寸,煮饭煮六成熟,要把握好这个度,还真不好掌握。 我边带着三个弟弟,边往灶孔里添材煮饭,心想,放满一灶孔的干材和树叶,点燃后将这一灶孔的材烧完就等着沥米了。 不知怎么的,满满一灶孔的木材遇见烈火咋偏偏不燃烧?幼小的我曾经听母亲说过中邪的迷信,那时,懵懂的我以为中邪了。一次不行,再来,我在灶孔门口将一盒火柴都划完了,还是没有将材火点燃。最后,我干脆不用这些跟我作对的材火,取出来放在地上使劲地踩,发泄我心中的怒火。 时间已经过去了30分钟,眼看母亲就要回来了,三个弟弟饿得直喊:“大哥,我饿了,我要吃饭。”此时,我开始焦急起来,抱来一捆树叶,用树叶来煮饭,嘿!锅里开始冒泡了,看着锅里的泡越冒越多,我搭着凳子爬在灶台上看了良久,这是我的劳动成果。 一会儿,锅里的泡又退回去了,灶里的火熄了,我立即又往灶里添树叶,由于树叶不经烧,一会工夫就怠尽。我不得不守侯在灶台前来回添加,火光的烘烤,我的脸上红一块,黑一块,一会拿材,一会抹鼻涕,弟弟们都笑我像挖煤的。只顾着烧火,却忘了看锅里的米煮至什么程度了,待我想起时,站到凳子上舀起一铲一看,全成稀饭了,这可怎么蒸哪? 我还是以为可以蒸熟,就将米汤滤掉,放入木蒸中开始蒸,直到母亲回来,我一个劲地往灶孔里添树叶也没有将饭蒸熟,后来才知道,由于是头一道随水煮时成了稀饭,没有透气孔,是很难将饭蒸熟的。 母亲望着我满身都是炭灰,只有两只眼睛还能辨别,此刻她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看见她眼中噙满了泪花,我一直担心母亲会骂我,她的话至今让我深受感动:“乖儿子,你真了不起,第一次煮饭就煮得这么好,值得表扬。”她将三个弟弟叫到跟前说:“你们要向你哥哥学习,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己做,只有将生活中这些看似的小事做好做精了将来才能做大事。” 那一餐,吃着我煮的稀饭,大家喜笑颜开。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平常最多能吃三碗饭,那天,我吃了四碗饭,觉得自己动手做的饭特别香,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下厨房,那年我7岁。 家中无姐妹,这是父母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母亲说,要是你们有个姐姐就好了,在母亲心中,女孩子天生要学会下厨房的,那样才会让人宠爱,多数人认为是贤惠,将来好嫁人。可能就是一个人的命运,这辈子,我注定没有姐姐妹妹,母亲后来就收了很多干女儿,以平衡心里的落差。没有女儿也罢,要儿子学会做女儿的活,于是,在家中排行老大的我就先行一步,走进了厨房,许多男人认为没有出息的领地。从7岁开始,一发不可收,母亲不在家时,我就扮演起姐姐的角色。 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学会了烧火,怎样在灶孔架材,留下空间,让氧气充斥其间,干材才能燃烧。后来我上初中物理课后,才知道这干材碰烈火,必须具有“第三者”——氧气的参与,干材才能化为熊熊烈火,燃烧自己,要产生火焰,奉献热能,这个无形的“第三者”至关重要。 六分熟的米,也让我煞费了几年工夫,才掌握得游刃有余,烧多大的火,放多少水,还有不同的大米随水煮的时间也不尽相同。 煮饭的本领掌握了,光有饭不行啊,还得有菜,无菜不成席。这做菜可不是轻巧的事,那可是中国渊源远流长的饮食文化,流传几千年,具有悠久的历史。要在厨房里有所建树,可要耗费一番工夫,花费一番心血 ,还得通过时间的积淀,才能成为众人认可的大师。中国饮食文化中,共有八大菜系,各具特色,自成一派,每个地域还有自己的喜好,每个民族还有自己的烹饪绝活,真是“泱泱华夏,饮食万千,绝活在勺中。” 就是因为这个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让许多男人产生畏惧,不敢踏入厨房半步。 我开始做菜的时候,母亲没有给我娓娓道来饮食文化的沿革,也没有象某些教授、某些理论家那样,凡事都要从历史根源讲起,要形成系统理论,仿佛不这样,就显得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深度,总是喜欢把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给戴上深度复杂化的帽子。 而母亲却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她曾说:“做菜非常容易,你想吃什么,就大胆去做。”其实这样还激发了我浓厚的兴趣,我平生学做的第一道菜是“醋溜土豆丝”。据母亲讲,这道菜看似简单,要达到进口清脆、色泽晶莹剔透、丝条细匀还要费一番工夫。 八岁那年的秋天,正值土豆收获的季节。一天中午,我挑选了两个个头较大的土豆洗净,开始切丝,先将圆又不似圆的土豆切成片,而后再切成丝。首次操刀,也想切得均匀细小,但在操作中,生怕切着自己的手指,土豆丝就在我提心吊胆,深一刀浅一刀中切完了,最后形成的土豆丝母亲比喻为“扁担条”。耗费的时间较长,土豆丝的边缘都变黑了。最后上桌时,在没有添加任何色素佐料的前提下,都变成了黑白相间的“扁担条”。即便看相很差,在母亲的一片赞扬声中,我们将这盘“扁担条”一扫而光。 后来与一些大厨师朋友聊天得知,醋溜土豆丝是厨师考试时的一道必选科目,属于白案中的首选,能检验选手的白案综合能力。 逐渐长大,我这位家中的“姐姐”的厨艺也在随着岁月的前进有所长进。离开家乡到北京去求学,走进厨房的是我二弟。没有经常下厨房的机会,只有偶尔为同学们露上两手。跟同学们做的一些饭菜都是一些家常菜系列,也体现不出特别的绝活,同学们也就见怪不怪,只是统统都送一句“将来那位女孩子嫁给你会很幸福”。走上工作岗位后,已经喜欢上厨房的我只要在家就主动与母亲争着下厨房,很难在家吃一顿饭,回到家中做饭菜主要是为了体现做儿子的一份孝心,让劳累辛苦了半辈子的父母亲多休息会儿。这个时候,还只有亲戚朋友知道我能下厨房,暴露于天下是在一次笔会上。 2001年,来自全国各地的文朋诗友到海南三亚开笔会。其中有一项内容是野营活动。几十人在海边玩耍了一整天,将身上携带的干粮都“扫荡”完毕。晚上,大家就只好搞野炊,四处弄来一些菜。 到了开始做饭菜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像弄材火,采菜的那份劲头了。见此情景,我毛遂自荐,犹如英雄豪迈般地挺身而出。刚开始摆弄这些简陋的炊具。来自四川、贵州、云南、重庆、湖南的文友过来叮嘱我,他们要吃辣椒,菜中多放点辣椒。江浙、上海一带的朋友也不忘过来打声招呼,他们不吃辣椒,能否做两个甜食菜肴。还有北方,西北,南方广东、海南的朋友也有自己的口味,这可怎么办呢?让我左右为难。 凭着我多年下厨的经历,我灵机一动,将众口难调变成了众口能调,今晚的菜就叫“众口能调”,于是我将所有的菜只放基础佐料,油、盐、酱、醋、葱等,为满足各地的朋友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我专门制作了一碟油酥辣椒、红油白糖、蒜汁姜汤、鸡精八角汤,你喜欢什么,就将母菜放到喜欢的汤中蘸一下,这不就众口能调了嘛?这道菜的灵感来自云南的过桥米线。 当晚,每个文友都说是吃得最香的一餐野炊,各自回去后,他们都将我作为这次笔会的主角,写成文字四处刊登。一点雕虫小技露了馅,一些生活类报刊就找我开专栏,专门写我下厨房的经历和独创的“娄氏菜肴”。看来,我这下得厨房的帽子是摘不掉咯。 下得厨房,个中也体会了一些乐趣,于是我像阿Q那样找到了内心的平衡,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也许只有既能上得厅堂,更能下得厨房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上得厅堂有时候需要机遇,需要运气,还需要具有扎实的才干,而下得厨房全凭个人能力,我不敢说我已经上得厅堂,但起码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在厨房已经游刃有余,如鱼得水,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在我手中,被我征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