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融融暖阳洒在初冬。 我陪母亲从街上走回来,母亲沉重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轻轻“哼”了一声。 我问,“妈,哪儿不舒服了?” 母亲摇摇头:“上年纪人哼哼一声能解乏,可得劲!” 我也学着她“哼”了一声:“真怪得劲哩!” 母亲笑着瞪我一眼:“装精,年轻人哼哼就是不得劲了!” 母亲热了,把头上的绒帽取下来,在手上摔摔,又擦擦眉头上的微汗。母亲的头发白蓬蓬的很乱,我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他要过梳子自己梳,边梳边朝我脸上认真地看看说:“你这娃儿真有福!” 我问母亲:“我哪儿有福哇?” 母亲说:“眉毛勾着眼,使个大金碗!你看你这眉毛勾着小眼角,就是福相!” 外甥女走过来说:“外婆,你早上说,昨夜做了一个啥好梦呀?” 母亲想了好长一阵子,才对我说:“噢,是这,我梦见你坐在台子上开会,我在台下听。好多好多的人,都仰脸等着听你讲。你咳嗽了一声说,就这,人到得怪齐,散会!我在想,这孩儿为啥枣胡(核)解板儿——不两锯(句)呢?” 我笑着对母亲说:“你在那儿坐着哩,俺不敢讲!” 母亲说:“哎,恁些人在听,你说不讲就不讲了?” 妻子从外面回到院里,看见我们都在说笑,就靠在柿树上问:“说啥哩,恁热闹?” 母亲看见儿媳妇,一时忘了是谁,只知道是自己人,忙拍拍身边的椅子:“这儿有墩儿,坐下来拍拍话嘛!”“拍话”是家乡方言,拉家常的意思。 妻子说:“俺不坐,站这儿得劲。” 母亲说:“看,像新媳妇一样,不像这儿不是你家!”母亲在试探她是不是自己的媳妇。 妻子逗说:“新媳妇啥样啊?俺没当过!” 母亲边说边用手比划:“进门两手抄着,斟着脸不笑,有人问话,光哼哼也不说!诺,就这样儿。” 母亲把两手抄起放在腿上,绷着脸,学新媳妇的样子,逗得一院子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母亲见大家笑的样子也憋不住了,跟着笑起来,一笑两眼就流出泪来! 母亲抻出自己的衣袖,擦擦两眼笑出的泪花。 我从兜里拿出纸巾,说:“妈,用纸巾擦嘛。” 母亲摆摆手,边擦边说:“穷人袖襟儿,擦脸手巾儿,白天布衫儿,夜里铺单儿。方便得很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