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手间洗漱,看见在梳妆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顶针,想来肯定是母亲下午着急下楼,遗忘在那里了。随手捡起来,用清水洗了洗,放在干净的地方晾好。 电话突然响起,抓起来接听,是父亲。“你娘让我告诉你,星期天别过来了。我们刚从你那里回来,身体都挺好的。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天又热,还是在家多休息吧,别跑了。”还说他们下午有活动,要去给敬老院的老人们演出。不忍拂逆他们的意思,我只好取消了行程。 前些日子母亲在我这里做了个小手术,这次是来复查的,医生检查过说恢复的非常好。那天上午查完,下午就闹着回去,说是孩子没人接(我小弟的孩子)。我因为要去办事,嘱咐他们等我回来再走。忙完手头的工作,匆匆忙忙赶回家时,他们已收拾停当了。只在沙发上扔着一个废旧的枕芯,问母亲,她说这是你的靠垫,我看外面的花边都掉了,就给你拆了重新缝了缝,在阳台上晾着呢。我这才想起,是我几年前用旧枕芯做的靠垫,因为破旧,早已经被我丢在一旁了,没想到母亲又给缝好了。那枚顶针应该就是母亲洗手时落下的吧。 记得小时候,看着母亲飞针走线地做棉衣、棉被,动作轻巧快捷,我很纳闷针是怎样从厚厚的棉被里穿过的。问母亲,母亲就伸出手,让我看她中指上的圆环,说,就是用它顶出来的。还教给我怎么用,我却始终用不好,一直到今天,还经常因为顶不好针而伤到手。 母亲却从没有这样的担心。她干活很麻利,无论是农活还是家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白天侍弄庄稼,晚上就在煤油灯下忙活一家人的穿衣、用度,纳鞋底、做衣服、缝缝补补,一年365天,没个闲时候。村里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也总爱叫母亲去帮忙准备被褥。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的胸前总是别着一根带有一截线的针,而手上的顶针也几乎没有摘下过。 随着人们生活的日益好转,已经很少有人穿缝补过的衣服了,但是母亲勤俭惯了,看不得好好的衣服就被我们丢弃。她总是把一家人穿破、穿旧的衣服收在一起,仔仔细细地缝补好,洗净叠平,再放进我们的衣柜里。尤其是一家人的袜子,补好后整整齐齐摞了一摞。一开始,侄子侄女弟弟弟媳还都会穿段时间,后来干脆不穿了,也不让她看见破袜子、破衣服。母亲“失业”了。失业的母亲有些不甘心,自己找活干,陆陆续续地把家里废弃不用的旧窗帘、床单和衣服裁开,缝成了一个个坐垫、靠垫还有沙发罩,并在上面用花布拼出各种好看的图案,漂亮极了。用起来感觉非常柔软舒适,全家人喜欢得不得了,母亲也因为自己的劳动得到家人的认可而颇为自豪。 因为上了年纪,母亲的眼睛花了,穿针引线很费力,我说给你买个认针器吧。她却连连摇头,说你弟弟给我买过,我用不惯,还是老办法好使。我也只好随她去了。 上次母亲来小住,问我有什么活要她做吗。心疼她的身体,不想让她为我操劳,所以一口回绝说没有。母亲说,你家没活,那我就回去了,你弟弟的孩子还等我看呢。敢情母亲是操劳惯了,闲不住。于是指着一个柜橱说:“这里面的东西都该扔了,您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 晚上下班回到家,母亲喜滋滋地向我展示她的杰作:四双鞋垫,三个枕套,还有两个已经裁剪好尚未缝制的褥子。一天能做这么多吗?我一面惊讶地赞叹着,一面劝母亲别累坏了。母亲把针别在衣襟上,揉了揉腰说:“就这还能累着?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会过日子,你看,这鞋垫肯定比买的强多了,还有这枕套,多好看”……心安理得地听着母亲的数落,心里却充溢着温暖。 收回泛滥的思绪,我拿起那枚顶针套在手上试了试,松松垮垮地戴不住。其实母亲的手并不大,但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干活,手指头却比较粗,所以她用的顶针都被人为地掰开一小块儿。小心地放好母亲的顶针,一种酸酸地的感觉突然涌向心头,我收起的何止是一枚顶针,分明是母亲一颗爱儿女、爱家人的心! |